“你、你笑什么?”
“盧嘉瑞,你可知,若不是陛下隆恩,御前講學,庶子之身,尤其是像你這樣不曾入仕的,一般是見不到我的?”
“你以為我德不配位,大可以告到御前去,但你偏偏在這里空口白話,大放厥詞?!?p> 林玖的眼神驟然凌厲,“本相執掌丞相金印,統領百官,輔佐陛下。且不說你三番四次提及陛下,藐視皇威,你可擔得起污蔑朝廷命官的罪責?”
盧嘉瑞張口想說些什么,林玖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接著道。
“在這里我是你的夫子,出了這文華殿,我就是大夏的丞相。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你以下犯上,目無尊長,別說你是盧家人,今日便是盧太傅在這里,本相懲處你,他亦是不會、也不能護著你?!?p> “你想干嘛?”盧嘉瑞面露驚恐,林玖說得句句在理,別說家主會不會他,他一個二房的庶子,家主知不知道他都難說,今天的事情若是傳到了盧家,他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自然是替盧太傅管教小輩?!绷志潦栈啬抗?,邁步走向師席。
“你敢!”
“本相進宮,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有何不敢?”
“不、你不能啊?!?p> 林敏上前一把抓住盧嘉瑞的衣領,不顧他的掙扎,將他拽到殿門,一腳踹上他的胸膛。
盧嘉瑞被踹飛了出去,摔下臺階重重跌落在地,掙扎者抬手,捂住自己的胸膛劇烈咳嗽。
林敏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無視盧嘉瑞怨毒的眼神,輕抬右手,“來人?!?p> 大雪中支起刑凳,廷杖落在人體上的聲音沉悶,一仗一仗落下去,伴著的慘叫聲無比凄厲。
“砰!”
“??!林玖你敢動用私刑!”
“啊!救命啊!??!”
“丞相,我知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p> “夫子,弟子知錯,求夫子饒了弟子這一回吧夫子。”
文華殿內,眾人皆落座,聽著盧嘉瑞從最開始的謾罵到現在乞求討饒,尤其是幾個心里瞧不上林玖的,都起了一層冷汗。
文華殿這么大的動靜,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很顯然陛下壓根就不想管。
輔佐了陛下五年,讓陛下敢把丞相金銀交給她的人,能是什么等閑之輩,盧嘉瑞當真是個蠢的。
林玖面色不改,對眾人笑道:“孔孟之道,儒家經學,相信在座各位都有研習。聽學期間,我負責諸位的經學,我不知道其他夫子的規矩,在我這里,開始講學之前,要對各位先進行一個日考?!?p> 聽到要考試,座下眾人臉色俱是一變。林玖目光一一掃過,只有少數幾位面不改色。
與盧晏視線對上時,盧晏給她一個微笑。
林玖維持著嘴角的淡淡弧度,心里暗道:虛偽。
無視眾人無助的眼神,林玖道,“不必緊張,這次日考無優劣之分,時候不早了,開始吧?!?p> 于是即便再怎么無力,眾人還是聽著門外斷斷續續的哀嚎,完成了日考。
為期三月的聽學占用整個冬季,聽學期間,學生住在皇宮學舍。
盧晏推開自己的屋門,入目是被打翻的金獸香爐,灑了一地香灰。棉衾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他伸手去撿,刺骨冷意從指尖傳來,蹲下身,擰了一把,棉衾淅淅瀝瀝地滴水。
盧晏起身隨意甩了甩自己滴水的手,視線落在被澆滅的炭盆上,舌尖忍不住頂了頂后槽牙。
三十杖,還是嫌少了。
“咚咚”,盧晏轉身,林敏已經帶人走進來。
“盧公子。”林敏面上帶笑,拱揖行禮。
“林侍衛,這是?”
林敏身后跟著幾個宮人,宮女舉著的托盤上放著衣物、鞋履,抱著棉衾,提著一籃子木炭。
“大人今日見公子穿著單薄,讓在下送些衣物過來。大人叮囑,溫衾厚服,皆為健體之要,公子保重身體。”
“勞夫子掛懷?!北R晏溫聲道,眸中是感激,“平白受祿,替我謝過夫子,辛苦林侍衛跑一趟。”
“這沒什么,公子知道大人的好便是。既然話已經帶到了,我也不多留,公子早些休息,在下就帶人回去了?!绷置粑⑽⒁恍?。
“好。”
目送林敏的身影越來越遠,盧晏眼中的笑意緩緩散去。
眸光落在送來的東西上,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古銅色的金獸香爐色澤溫潤,旋繞著裊裊香煙,朦朧煙色中,一抹紅步入,環繞的煙圈微微顫動,鋪散開來。
“東西送過去了,如你所料,屋子被人弄的一片狼藉?!?p> 林敏徑直走到書桌前,雙手撐上桌案,目光帶著好奇,道:“盧晏,盧家二房的一個庶子,在盧家,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對我們,好像沒有多大的作用?!?p> 林玖隨意合上手中的書頁,撂在桌案,對上林敏探究的視線,輕笑:“你怎么知道他沒用呢?”
“若是個嫡子,至少有和盧峰接觸的機會,他一個庶子,盧峰認不認得他都不一定吧?”
“不急,還有三個月,讓一個人聲名鵲起,不是難事。到時候,盧峰巴不得告訴所有人這就是他盧家子弟?!?p>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這枚,”林敏眉梢微挑,“不怎么安分的棋子咯。”
想到文華殿盧晏對盧嘉瑞落井下石,林玖神情悠然,“不安分說明有野心,安分也不是沒有野心,這東西,能看見最好。”
“至于盧晏,”林玖垂眸,素白的手指捏起桌案上躺著的密函,眸光深邃,“說不定,會讓我們更驚喜?!?p> “篤篤篤”,三聲輕響,節奏平穩而溫柔,在空氣中傳開,門口侍衛通傳道:“大人,陛下口諭,宣大人即刻進宮覲見。”
林玖放下密函,起身道:“更衣?!?p> 夕陽西下,云霧遮蔽中透出半天金光,雪勢漸小,靜悄悄地堆積。落在寬街窄巷,落在丞相府檐口的琉璃瓦上,落在皇宮的丹墀(長階)上。
“所以你便打了他?”
宮燈顫動,地上倒映出虛晃的黑影,明黃色龍袍上,金線繡制的五爪金龍張牙舞爪,燈光暈出的柔芒,勾勒出男人的俊美容顏,為他鍍上一層柔光。
男人端坐龍椅,目光含笑,對林玖道:“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