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甜湊過去，被巨大的臭味打了個趔趄，探頭看見水缸里的水又所剩無幾了，轉頭拉著蘇滿往小溪邊跑。
蘇禾收拾好東西扭頭看到那一丁點背影愣了一下。
鹵煮鹵煮，首先是鹵料，接著是大煮，蘇禾把收拾好的豬下水切成小段，放進滾水里焯一遍，又重新起鍋，分次把八角，桂皮，香葉，花椒，和從李春花家里拿來的茱萸一起丟進去燉煮。
這時候還沒有蠔油這東西，她就退而求其次的蒯了一勺黃豆醬。
這東西煮的越久，湯越濃越入味，味道就越香。
倆小孩手牽著手拎著水桶回來時味道還不是那么濃，等水燒的滾滾冒泡，上面的煙肆無忌憚的往外鉆的時候，味道才徹底出來。
香！香死了！
蘇滿聞著這個味道快把持不住的往爐灶那邊竄。
“阿姐！好香！”蘇滿聳著鼻子，把頭插在白霧里。
“阿姐，這就是鹵煮嗎？”蘇甜沒那么猴急，但也不像平常那樣能把持得住了，眼神也一個勁的往那邊瞟。
蘇禾瞧著倆小孩這樣，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努力壓住嘴角，“是啊，香不香？”
“香！”蘇甜狠狠點頭，可太香了。
“阿姐，這東西要煮到啥時候啊？”蘇滿努力讓自己從白霧里走出來，可這味道太霸道了，一個勁往他鼻子里鉆，讓他想忘記都難。
姐弟倆那里見過這種好東西，雖然努力克制住自己，但一直吞咽的口水還是暴漏了自己。
蘇禾摸摸倆小孩腦袋，看向煮的正沸的大鍋，道:“還要煮一會兒，這東西在鹵水里泡的越久味道越香，等晚些拿一盤子去阿嬸家，讓大家都嘗嘗，剩下的就放在鍋里泡一碗，反正天也涼，放一晚也不會壞。”
“也好讓我們謝謝阿嬸不是？”蘇甜看著蘇禾的眼睛，點頭。
阿嬸這些天幫了他們許多，其實自打阿姐病了阿嬸那時候阿嬸就來過，也給過他們銀錢，可他們太小了，去山里找點野菜都很費勁，更別提要報答阿嬸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阿姐身子好了，又會做那么多吃食，還能拿出去賣錢，有了錢，肯定就能報答阿嬸！
蘇甜盤算完心里的小九九，看向蘇禾的眼神更加崇拜和依賴。
“饞了？”
“有點兒。”蘇甜有點不太好意思，但這個味道太香了，比以前爹娘在的時候做的飯食還香一百倍。
蘇滿也跟著連連點頭，他可太饞了，恨不得鉆進鍋里把東西全塞進肚子里。
蘇禾笑了：“去拿碗筷去，說好了，一人只準吃兩塊，多了不許，還沒煮入味呢。”
“嗯！阿姐只準我吃一塊也是行的！”雖然這么說，但蘇滿拿碗的速度絲毫不慢。
掀開鍋蓋那股味道就更濃了，若說蓋著蓋子味道像無時無刻不勾人魂魄的鉤子，那打開就像迎面打在臉上的拳頭，香的人瞬間失憶。
“阿姐！這么香！”蘇滿捧著小碗看著鍋里煮的黝黑發亮的豬下水，根本想象不到味道是這東西傳出來的。
明明沒下鍋之前臭的要死，怎么一下鍋就立刻變了樣了。
蘇禾笑而不語，拿筷子給每個人夾了兩塊，當然也包括自己，她肯定是要嘗的。
小碗里的豬下水色澤紅亮，濃郁的鹵湯順著下水流到小碗里，一筷子下去，顫巍巍，還帶了鹵湯特有的香氣，腸子的嫩彈，蘇禾看著倆小孩滿足的表情，就知道成了。
“太好吃了！”蘇滿咀嚼著嘴里的鹵煮，閉眼努力在腦海里搜刮形容詞，半天只能吐出來一句太好吃了。
蘇甜也是，嘴里的東西又滑又勁道，牙齒撕扯著腸子，又從舌頭上滑到喉嚨里，那股香味從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里，連打嗝都是那個味道。
“我從來都不知道豬下水還能這么好吃，阿姐，不然我們天天吃這個吧。”蘇滿捧著碗，意猶未盡的舔了舔筷子，跟蘇禾提意見:“而且這個東西比肉還便宜，還比肉好吃。”
蘇甜在一邊點頭也表示同意:“真的，阿姐，不然我們不吃肉了，吃這個吧。”
蘇禾樂的不行，跟倆小的解釋:“肉有肉的吃法，下水有下水的吃法，再說了，讓你們天天吃這個也不膩得慌啊？”
“不膩！一點都不膩。”
他都不敢想天天吃這個得有多幸福。
蘇禾拒絕了:“你們不膩我還膩呢，一個東西可不能多吃，咱們現在身體都虛，都得補補，蔬菜和肉都得吃。”
蘇甜蘇滿雖然不懂為啥不能每天都吃，但對蘇禾的盲目信賴根本讓他們說不出來反駁的話。
阿姐說的都對，肉和蔬菜都得吃。
“行了。”蘇禾拍板:“我和甜妹一起去后山看看還有沒有什么野菜，滿崽就在家里看著火，不要滅了，也不用再燒大，就維持著這么大。”
蘇滿傻了，平常他都是跟甜妹或者蘇禾在一起的，乍一聽到讓他自個兒在家，就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兩眼茫然。
“滿崽也是小男子漢了對不對？”
蘇禾這么一說，蘇滿立刻就又行了，他鏗鏘有力的回答道:“對！我是小男子漢了，你和甜妹去就行了，我自己能看好家的，火我也能給看好，你們不用擔心我。”
他今年都快六歲了，村子里的六歲娃娃早就能自己獨當一面了，而自己還賴著兩個姐姐，這要是傳出去，讓他怎么在村子里那些六歲娃娃面前抬得起頭。
蘇滿愧疚的底下腦袋。
蘇禾也沒在說什么話，有些事兒得需要他們自己明白。
蘇甜站在一邊一知半解，有點懂，又有點不懂。
……
這幾日天暖，后山凍成團的土也微微散開，給了野菜生根發芽的機會，這才進山沒一會兒，蘇禾就剜了小半簍了。
“阿姐！這里也有野薺菜！”蘇甜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蘇禾立刻拉緊背簍跑過去。
“來了。”
“阿姐，這么多夠了嗎？”
蘇禾看著背簍，略微搖頭:“做明日的卷餅是夠了，再往后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