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正待發落了憐心去掖庭領罰,倒又是嬿妃娘娘在一旁勸住了,說憐心服侍長公主日久,此番長公主病中若離了憐心,怕也沒個可心的人兒再能摸得準長公主的脾性,倒不如留下了憐心將功折罪。
此番原也不是長公主身邊宮人的錯處,王后便只罰了長公主宮人幾個月的月錢,令他們日后仔細著好生護主。
我越覺得嬿妃娘娘真是柔和又好性子,進退得宜,處事端和穩重,又能體貼待人,心想這世間怎么能有這般精美的女子。
王后則又對一眾宮人好生囑咐了一番,命他們再莫生些仗勢欺人的事情,眾人俯首稱是。
太子與凌江王自送了好些補品和珍稀物件兒往棲梧宮中來,宮中人見長公主雖是身份不高,卻有王后、嬿妃以及太子和凌江王殿下撐腰,多少也就收斂了些,再不敢輕易對長公主生事。
而太子本是自己安排了人,已經探知了凌江王與我會面的消息,也對我近日在王后宮中的種種有所聽聞,后面又得了王后給自己的傳令,略想了想,便也明白王后的一片苦心。
年節春日都已經過了,太子即聯絡朝中眾臣,商議著后蜀邊疆幾乎已經平定,該著手整頓后蜀各地地方此起彼伏的勢力。
這分明是沖著凌江王來的,凌江王心下自是不滿,但整頓后蜀地方勢力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本也在情理之中,若是凌江王此番出言阻攔,反倒才會叫人生疑。
只是太子與凌江王二人,自然開始爭奪整頓地方勢力的權力,凌江王終是以太子不熟悉地方情況為由,向王上保證自己定不會辜負朝廷眾望,且夏日過后,北疆等國將來后蜀朝覲,太子既為儲君,便合該準備各國覲見后蜀之事。
終還是太子此事上敗給了凌江王,關于地方勢力,凌江王自有調停的法子,如何整頓,也是凌江王說了算。
太子怎會甘心讓凌江王一直把持著中央外的政權不放,此番沒能成功,太子仍舊暗里籌謀著機會,必然要使地方勢力的調停經了自己手才是。
這些事情我身在深宮之中自然不知,只好生地陪伴小公主就是。
棲梧宮,長公主自病好了后,卻仍舊是怏怏不樂,每日只對著宮墻外四四方方的天發呆長嘆。
憐心畢竟侍候長公主多年,自然猜得透長公主的心思。
長公主意欲往廣寒亭去,只是自從她上回出事后,身邊就多了一堆的宮人侍從,行站坐臥總有人跟著,縱使長公主想做些什么都萬般不自在,倒不如當初無人管照她的時候了。
這日黃昏,憐心強喝退了非得伴著長公主的一眾侍從,只一人陪伴了長公主往廣寒亭去。
行至亭邊,二人果然見了那熟悉的身影孤自在廣寒亭中徘徊。
憐心知趣地退下了,獨留了長公主去與那人相談。
雖是此舉不妥,只是憐心是一心為著長公主的人,只惦念著長公主的喜怒哀樂,至于什么宮規什么綱常,早就已經棄之不顧了,長公主自那后多與侍衛如玉在廣寒亭中相會,二人或談古論今,或琴樂相合,萬分融洽。
憐心即幫著長公主想法子封住了棲梧宮眾一眾宮人的口,畢竟長公主無權無勢,縱使想做些什么,也與大局無礙,眾人只見長公主安全著,倒也無甚可談。
而太子忙著操辦各國朝見后蜀之事,便想著想些新鮮的主意,即要在秋日宴會上擺了凌江王當時征戰四方時覓來的新奇花種,只作“百花宴”,以示后蜀繁榮,容納百國之意。
這精心照料花種的事兒自然就落在了宮中花房上,王后為著太子的事,也向王上請命,太子該安排朝政大事,至于管照百花之事,王后則會悉心代勞,嬿妃也當從旁協助。
王后命宮中花房,必得管照得百花秋日里也競相綻放,擺了出去,也顯得后蜀國運昌隆。
“百花宴”的帖子已經下到了各國,各國自也是籌備著來后蜀相會。
眾人皆忙碌著,卻不料宮中始終有人惦記著暗中生事。
敏妃向來與王后不睦,而今見王后與嬿妃同領了管照百花的事務,便即生了邪念,私下籌謀著要運作些手段,必得使王后和嬿妃壞了事。
后蜀各地地方勢力經著凌江王的手“整頓”了些許時日,竟果真消沉了許多,少有生事惹禍的,只是朝中眾人皆是心照不宣,可暫時也奈何不得凌江王,畢竟凌江王此時也尚未做出任何謀逆僭越的事情,或有一兩件叫人生疑的,卻也沒有什么證據。
時光荏苒,轉眼炎炎夏日已過,后蜀入了秋,各國王上或使臣也動身要往后蜀京都趕來了,凌江王則領了王命歸京。
宮中花房,百花含苞待放,倒難為了花房用心,將這些其他地界兒的奇花照料到了后蜀的秋日才叫它們盛開。
這日,王后與嬿妃領了王子和公主一同去花房看顧,我亦陪了小公主同王后一道去,見百花長得極好,眾人倒極是開心。
小公主同嬿妃娘娘的小王子四下跑著看新奇,我則小心地在一旁跟隨著。
只是陪著小公主跑到一個角落時,我卻隱隱地聞到了一股焦糊味兒。
味道很淡,我心下起疑,四下望望,心下覺得不妙,慌忙領了小公主和小王子過去找王后與嬿妃。
我向王后與嬿妃如實稟報,眾人心下皆是一凜,秋日干燥,雖是花房里植物都水靈靈的,但也怕走了水,若是有一點火星,也怕生禍患,王后當即命人緊著查探這若有若無的焦糊味兒究竟是起于何處。
眾人正留了心去探,可是這焦糊味兒竟愈來愈弄,隨即花房中已經飄起了煙霧。
“快,這里!”有人在角落里呼喊道,當即有人拎了水桶跑去,卻不料花房中竟好幾處都起了煙霧,嗆得人喘不過氣。
“快護了王后嬿妃娘娘還有小王子小公主出去!”我慌忙向著眾人喊道。
花房里一片混亂,我轉頭,心下一驚,花房幾處角落竟已經起了火光,火勢越來越大。
眾人早已顧不得花房中的物件兒了,只忙忙地都往出跑。
“娘娘公主小心!”身后的房間橫梁因火燒斷了,向著眾人砸了下來,我慌忙推開王后和公主,那橫梁擦著我的后背砸下,我只覺得鉆心疼痛,可也顧不得許多,還是拼了命和眾人往出逃。
好不容易眾人皆逃出了花房,只能眼睜睜看著花房被火光吞噬,宮中各處拎了水桶來救,只是救完后也早已是一片狼藉。
我此時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其實背上早已一片血淋淋的。
隨后,再一次意識不清的我被抬回了王后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