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麟的親娘是住在后宮僻靜角落里的竹貴人,皇上心悅她的清冷孤傲,因此得名。但也是因為這一點,她在后宮沒少遭人算計。皇后心疼她孤苦伶仃,對她百般照顧,才讓她有機會露出鋒芒,在后宮中立穩(wěn)了腳跟。
竹貴人在最得勢的時候誕下了錦麟。不巧的是,幾年后皇后薨逝,那些各懷鬼胎的妃子們紛紛冒了出來。竹貴人最是看不慣她們,干脆挑了個角落討清凈。
討清凈的后果,就是日子不那么盡如人意。
錦瑟邁進竹貴人宮里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是闖進了冷宮。
錦麟沒有讓人通報,徑直跑進了正堂:“娘!”
竹貴人放下手里的針線活,臉上卻沒見喜色。
“麟兒,你怎么又跑出來了?”
一見娘擰了眉,錦麟的小臉耷拉下來:“我想娘了……”
竹貴人聽了這話不忍心再責備,把他的小手捧到眼前。
“你瞅瞅,上次打的手板現(xiàn)在還紅著。一會被抓回去,不知道又要挨多少下……”說著,她心疼地吻了吻錦麟的指尖。
“小主,公主殿下也來了。”院里的大丫鬟春筍將錦瑟帶進了門。
錦麟的小臉一亮,把錦瑟拉到竹貴人跟前,笑嘻嘻道:“娘不用擔心。這次是姐姐親自帶我來的,他們沒人敢抓我回去。”
竹貴人望著錦瑟愣了半晌。
“太像了……”
錦麟歪歪頭,問:“娘,什么太像了?”
竹貴人自嘲著搖搖頭,朝錦瑟點頭問候。
“公主才受了傷,怎么就出門了,還穿得這么單薄……”竹貴人喚了一聲,命春筍把腿上的毯子和剛熱好的手爐遞給錦瑟。
春筍面露難色,道:“小主,您是不能受寒的,這宮里又只有這么一套取暖的物什……”
竹貴人瞪了她一眼,她只好接下東西,遞到錦瑟跟前。
錦瑟怔怔地望著毯子和手爐,那上面還帶著竹貴人身上素雅的清香。
她想起那年除夕,大雪紛飛。她發(fā)著燒前去參加家宴,路上碰見了卿卿我我的李長蘇與沈茜。李長蘇把絨披搭在沈茜的肩上,自己卻是衣著單薄。
錦瑟心疼他,把手爐遞給李長蘇,說:“長蘇,拿這個取取暖,別凍壞了。”
李長蘇禮貌地一笑,道了聲謝,轉(zhuǎn)身就將手爐送到了沈茜手上。
“茜茜,還冷嗎?”他摟過沈茜的肩膀,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燒得本就渾渾噩噩的大腦頓時又被莫名的怒意沖昏了。
她上前一步,一把從沈茜手中奪回了手爐。沈茜沒有反應過來,險些被她拽了一個跟頭。
沈茜差點受傷,令李長蘇變了臉色,厲聲質(zhì)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你不用手爐,可以跟我說不要。當著我的面把它給了別人,未免有些缺德了吧?”錦瑟毫不客氣地回。
李長蘇陰沉著臉,說:“茜茜懷有身孕,受不得寒。你身為正妻,不但不多加照顧,還雪上加霜。真是傷風敗俗!”
此時,丫鬟拽了拽她的衣袖。
“世子妃,您就認個錯,把手爐給沈姨娘吧。”
錦瑟對著丫鬟的臉蛋就是一個巴掌:“我讓你說話了嗎?”
那丫鬟也不是什么好鳥,哭哭啼啼地跪到了李長蘇跟前:“請世子給奴婢做主啊!奴婢只是想讓世子妃保全顏面,她卻……”
錦瑟聽不下去了,指著丫鬟的鼻子開口就罵。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沈茜的人?吃里扒外的東西,我饒不了你!”
她一邊罵,一邊歪歪扭扭地沖上去又要給她一巴掌。
“啪!”
李長蘇打掉錦瑟的胳膊,打得她眼前一花,坐到了地上。
寒意直擊心頭,她渾身顫抖著縮成一團。
“我不想在家宴上看見你,你回去吧。”語畢,李長蘇挽著沈茜走遠了。
她無力地倒在冰天雪地之中,嘴角扯開一絲笑容。
自始至終,也無人問過她的冷暖……
……
見錦瑟遲遲不接,竹貴人勸道:“公主,我這鮮少有人來訪,沒有多余的待客之物,讓你見笑了。但還是身子要緊,還請公主不要嫌棄我,先用著吧。”
“不不不,”她不是嫌棄,而是被這溫暖感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你誤會了,我沒有嫌棄的意思……”
竹貴人的臉色緩和了些,又勸了她兩句。錦瑟不好再推脫,最終只接過了手爐。
濃濃的暖意,淡淡的清香。錦瑟的眼眶又濕潤了。
錦麟看姐姐眼眶紅了,忙問:“姐姐,你怎么哭了?”
竹貴人聽了,立馬放下手中的茶盞。
“是不是傷口疼了?春筍,春筍!去傳太醫(yī)來!”
“不是,我沒事。”錦瑟吸了吸鼻子,半哭半笑著回答。
竹貴人撫著她的手,擔憂道:“真的沒事嗎?疼的話,一定要說啊。”
真是奇怪。
那么多身心皆痛的日子沒人過問她的感受,她都未曾流淚。如今有人怕她疼,反而更想哭了。
竹貴人看著她想哭不敢哭的樣子,心疼地長嘆一聲。
“公主和皇后娘娘是真的像,連隱忍這一點都這么……”一提起皇后,竹貴人不禁多說了幾句,“她是一國之母,注定會比后宮嬪妃受更多的委屈。可是她哭不得鬧不得。我?guī)筒簧厦Γ荒茉谒锌諄砦疫@坐坐的時候,給她備好熱茶。她也是,有時候拿著杯熱茶眼眶就紅了……”
錦瑟接過竹貴人遞來的手帕,眼神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她那個刀槍不入、軟硬不吃的母后,也會有紅了眼眶的時候?
正想問個仔細,春筍急急忙忙從院里跑來。
“小主不好了,瑯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