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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外的功課

第六章 那串號碼的主人

額外的功課 賞銀 8367 2022-05-04 18:50:48

  1

  賞銀回家時,賢久已經洗過澡了。他穿著浴袍依靠在沙發的椅背,正捧著筆電鍵入。法醫與鑒識的報告甫一出爐,案情即有了極大的轉變。關于案情的記錄工作也變得多了起來。

  這些工作本可以由警局里的文職警員完成,不過賢久在家無事,亦想借此梳理案情的頭緒。

  他也曾到現場勘查。

  研究室內逼仄,僅容得下桌椅、書柜。想要騰出個地方給客人稍坐,都顯得勉強。走進屋里,常人的第一反應,大概也會覺得屋子的主人十分勤勉。椅子后邊有一圈矮柜,上邊擺著成堆的資料。即便是放置在桌腳的專業書刊,邊緣也都有了卷曲,應當時常被人翻閱。

  系內外師生對張老師的評價幾乎與唐老師一致。這對夫妻都以教學成績享譽校園。既然在學術上有著同樣的追求,生活上也當相敬如賓才是。賢久覺得,張子堯會與學生產生情愫,背后一定還有他不了解的地方。

  這時,賞銀提了外賣與飲料進門。看那包裝盒,賢久便知道他買的是些什么。炒飯得是茄汁的,多加一個蛋。大鹵湯半碗就好,因為他常去的那家館子菜量以巨大著稱。

  嗯,今天沒買可爾必思,買的是雪碧。

  賞銀見賢久蓋上筆電,冷峻的目光掃視在自己身上。他一個寒顫,小眼神在自己身上打轉。

  “你看我的眼神不大對。”他疑惑道,”讓我想想,你有事要問我。”

  賢久點頭,示意賞銀繼續。

  “你表情這么嚴肅……我最近沒不洗碗啊,垃圾也有好好分類。衣服……我今天沒洗衣服。所以是學校的那件事?案情有了新進展?你有事要問我。”

  “你先去洗澡吧。出來我再問你。”

  賞銀的觀察大多時候都是敏銳的。

  賢久不迷游戲,沒事不會擺一臺筆電在客廳。此時這幅做派,擺明了有事要談。但剛回家的賞銀,運動上衣皆已濕透,一身酸臭隔著老遠都能聞見。

  賢久也不愿意與現在的他多談。

  “別啊,有事你現在問。省的我洗澡的時候心不在焉。況且澡洗出來,飯都涼了。”

  賞銀把上衣一丟,一屁股陷進賢久側面的沙發里。將外賣擱下,打開丼飯的餐盒。一股混著咖喱與炸鶏的香味霎時間充滿客廳。

  “那也行。”賢久從擲在一旁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機。錄音功能已經開啟,時刻跳動的數字在茶幾上格外引人注目。”我問你,那天晚上,你快八點出門,什么時候遇上唐老師的?”

  “案發那天?我一到學校就碰見啦,那時候鈴聲還沒有打——”說到這里,賞銀愣住,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反問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樣。”

  “你們現在懷疑,唐老師有可能是兇手?”

  “我就問問,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賞銀知道這句話背后的意思。

  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就是有了假設性的懷疑——唐繪靜已經被警方列為了潛在嫌疑人。

  “但會懷疑到她,總該是有疑點的吧?”賞銀不甘心地問。

  “嗯,這個之后再談。”

  賢久不容分說地跳過這個話題。

  “可她是目擊證人啊。”賞銀反駁。

  “她也可能利用了這一身份。目擊證人并不代表沒有作案的可能性。”

  “我那天跟她在一起,那我豈不是也有可能?”

  “嗯……但你的可能小一些,你不要打岔。”賢久拍開賞銀揮舞的手指。

  “等等,我們可是室友誒。他們讓你來問話真的沒有關系嗎,原則上不是應該有回避的制度?”

  “所以,我現在是以淡水分局偵察隊在職警員的身份向你問話。”賢久起身,按著賞銀滿是汗漬的肩膀,”坐好。”

  “干嘛一副臭臉!你不是真認為我有嫌疑吧?”

  “這得問問看才知道了。”賢久被賞銀逗笑了。

  “好啊!隨你問!”賞銀賭氣地不再看賢久,抓起筷子夾了塊炸鶏塞進嘴里。

  “那天晚上,你是什么時候遇見唐老師的?”

  “剛才說了,快八點。那時候下課鈴還沒響,我記得我們一起坐電梯到七樓的時候,我才聽見鈴聲。”

  賞銀”啪”的一聲打開雪碧罐子,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

  “你們一起?你是在哪遇見唐老師的?不是在學校嗎?”

  “是在學校沒錯。”賞銀回憶起那時的情景,”我正從側門的坡口往商管方向走,唐老師開車經過叫住我。之后我們就一起上去了。”

  “是她主動叫住你的?”賢久略有所思。

  “不是。我那時候也看見她了,然后她就把車窗搖下來,讓我在停車場出口等他。”

  “這樣啊。你為什么會約她那天晚上見面?”

  “我要問一些畢業后出國的事,剛巧她是我們這學期的指導老師。”賞銀大刺刺地回答,一副你明知故問的表情。

  “我不是問這個。”賢久搖頭,”我是說,你那天有上她的課,對吧?”

  “是啊。”

  “你是下課了,才去找她約時間的?”

  “沒錯,是這樣。”

  “那么,是你提出在那天晚上見面的,還是她提出來的?”

  “我那個時候……是問『之后的哪一天』老師有空。她很爽快地說當天晚上就行,我還嚇了一跳。因為我自己的東西其實還沒準備好……所以那天你回來,我才匆匆忙忙地走了啊。”

  “她很爽快地就答應了呀。那就不對了。”賢久皺眉道。

  “怎么,你們認為她是借我來制造不在場證明?”

  說到這里,賞銀終于明白賢久想問的是什么了。的確,假如真如警方懷疑的那般,唐繪靜是兇手——那此刻坐在賢久邊上的賞銀,就是唐繪靜最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我有這么想過。但又不對。你是臨時才想要去找她的,她不可能提前知道。所以她如果是有意要用你制造不在場證明,理應是臨時策劃地兇殺。在這中間的一個小時里,要同時襲擊張子堯和谷安白兩人,這難度也太高了些。”

  “什么是中間的一個小時?”

  “張子堯夜間部的課是晚上六點到八點。而他第一節課后請假,也就是說從當晚的七點開始,就再沒有學生和老師見過他。而唐繪靜是八點前后從學校側門開車進入,其后的一小時都與你在一起。那七點到八點這一小時,就很關鍵了。”

  “雖然不想懷疑唐老師,可是有沒有分開作案的可能?”賞銀遲疑道。

  “分開?”賢久皺著的眉舒展開來,抬頭看賞銀。

  “對。下午之后,就沒有人見過谷安白了吧?假設兇手下午就殺害了谷安白,把尸體置于無人的天臺,晚上才又在研究室里擊傷了張子堯……不對不對,那是用什么方法讓谷安白從十一樓落下的,而且為什么要這么做?”

  “谷安白不是下午被殺的。法醫的鑒定結果說,谷安白是墜落后的當場死亡。”賢久補充道。

  “這就更奇怪了。為何要大費周章,安排兩個人在同一時間死?聽起來,還真是像復仇。”

  “是不是復仇我不知道,但有一點,你提醒了我。”

  “什么?”

  “我們應該查一查,唐老師八點之前都在哪。”

  2

  地下室上百個停車格,塞滿了私家車。賢久駕車,沿著地面的箭頭前行。繞了兩圈,才在消防栓旁隱秘處,找了個閑置的車位。

  奈何空位狹窄,只能耐心倒擋。

  賢久站在負二層的電梯口。往上一層是停尸間。他乘坐電梯來到一樓,仰望這家臺北醫學重鎮的大廳。

  門診掛號,絡繹不絕。但他今天不是來看病的。

  上午,他在局里翻看唐老師的筆錄。里面寫著,二十日下午,唐繪靜驅車前來此地,給患病的好友送了一束花。

  名字、醫院都有記載,賢久當即聯系院方。一頓扯皮,直到賢久亮明身份,接線的護士小姐才肯透露確有其人。可對方也說不清唐繪靜是否來過。掛上電話,賢久琢磨了一會兒,見局里還有一輛空余的警車,就自己過來了。

  婦科病房在七樓,這名叫冉嘉怡的女子患有乳腺癌。賢久不確定對方病重的程度,可但凡病里帶了個”癌”字的,恐怕都不是那么好解決。

  因為事先未與對方約好,賢久便先上柜臺詢問護士小姐。

  “冉嘉怡?她剛吃過午飯,這會兒應該是醒著的。你和她有約嗎?”

  “不曾。”

  “嗯……那這樣好了,我幫你去問問。病人要是愿意見你,我再帶你過去。請問你怎么稱呼?”

  “就說我是唐繪靜老師的朋友。”

  護士小姐轉進一間病房,沒過多久就見她出來朝賢久招手。賢久快步上前,在她的帶領下,見到了冉嘉怡。

  檔案里描述對方與唐繪靜同齡,可眼前的女人,看上去比唐繪靜老了十歲不止。化療的緣故,冉嘉怡戴著一頂病帽。她倚靠在枕頭上微笑地看著賢久。

  “聽說你是繪靜的朋友?”

  見護士小姐已經轉身出去,賢久才拿出證件遞給冉嘉怡。

  冉嘉怡疑惑地翻開帶有警徽的證件,遲疑道:”林警官?”

  “冉小姐您好,在下隸屬淡水分局偵察隊。生病了還來打攪,真是不好意思。”賢久躬身道歉。

  “打擾倒是不會。反正我每天也是在床上躺著,有人來拜訪,陪我說說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冉嘉怡蒼白的臉頰因為笑容多了些血色,她指著床邊的椅子道:”不知今天林警官因何而來?繪靜嗎?”

  “確實是因為唐繪靜小姐而來。不過事前還需要先問問您另外一個問題。您知道張子堯先生去世的消息嗎?”

  “張……子堯。”冉嘉怡似乎對這個名字頗感陌生,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繪靜的老公?”

  “看來您是不知道了。”

  “我整天待在病房里,消息確實閉塞。朋友偶爾也來,但都沒提及這件事。請問,那是什么時候的事?”冉嘉怡苦笑道。

  “二十號。”

  “這樣啊……繪靜一定很難過吧。”

  “您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事情才剛發生幾天。唐老師可能還沒來得及說吧。就是上周四,她來看您的那天晚上。”

  “上周四?沒有啊。”

  “她不是送了一束花給您嗎?您不記得啦?”

  “啊……原來那花是她送的啊。”冉嘉怡異樣的語氣中夾帶著明悟。

  “她沒有來過嗎?”

  “沒有,我沒見到她人。花是花店派人送來的,我還納悶是誰送的呢。花店也沒有說。原來是她啊……”

  “您倆不是好朋友嗎?您生病成這樣?她沒上來看您?”

  “她是這么說的嗎?”冉嘉怡勉強一笑,”是啦,我們曾經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們讀同一所高中。那時候很是要好。不過她大學去了美國,我們見面就少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因為她來找我。”

  冉嘉怡不像在說假話。賢久之前問護士小姐,也說除了冉嘉怡的家人,上周四再沒有人來看望過她。他起初還以為是護士小姐換班的原因,剛巧問的這個沒有看見唐繪靜。現在看來,唐繪靜是真的沒有來過這里。她騙警方的意義又是何在呢?這么蹩腳的謊言,只要調查過,就會被揭穿的吧。難道她那天下午真的去做了些其他的事情?

  對了,那束花。

  “請問,當時那束花是花店里的人親手交給您的嗎?”

  “這倒不是。他們給了黎虹,就是剛才那位護士小姐。是她轉交給我的。”

  “原來如此。那我稍后會問問看。”

  “警官先生來找我就是因為這件事嗎?你們在打聽繪靜?”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賢久擺擺手,”我們只是需要確認筆錄的真實性,對張子堯先生周圍的人我們都會做些調查。”

  “這樣啊,那真是辛苦警方了。要做這么多事。”

  “不會的,這也是我們的職責。”

  “你可以跟我講講繪靜的近況嗎?要不是我這副模樣,我應該去看看她的。”

  “您很久沒見過她了嗎?”

  “是啊,不瞞你說,她大學之后我們的聯絡就少了。初時還有互通電話,漸漸地就沒有聯系了。上一次見她……是,是什么時候來著。不好意思,記不清了。”

  “唐老師現在還在滌水大學教書,這個您應該也知道吧?據說她很受學生喜歡,嗯,其他生活上我其實也知道得不是很多。”

  “沒關系,我明白的。她很受學生喜歡嗎?那真是太好了還真是像她呢。那群小鬼一定被她保護得很好。”

  “保護……嗎?”

  “哈哈,因為她高中的時候就經常保護我呀的。我的個性比較……內斂,被欺負了也不敢說的。高中時我們念的是女校,林警官應該不知道女校里是個什么情況吧?”

  “不好意思,我還真沒念過女校。”

  “那時候啊。”冉嘉怡嘆了口氣,”不瞞你說,女校里的霸凌事件,比男校多多了。男生雖然喜歡打架,但打架總會被老師揪出來。女校里,同學欺負同學,花樣就沒那么簡單了。國中的時候混班,男生開我們玩笑,最多也就拉肩帶,掀裙子。無非就那么幾個賤招。我們都習慣了。高中之后去到女校,我才發現女生間的欺負更加難纏。有一次早自修,我來得比較晚。坐下之后發現自己的。我辛辛苦苦抄的。就算是。老師來問這是誰做的,我們班沒一個承認的。后來也就不了了之啦。那天我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久,下課時她在門外看到。也許是看我可憐啦,就上來安慰我。但我其實是隔壁班的,我倆不怎么熟,她也就只好在邊上給我遞紙巾。”

  “后來你們就成了好朋友?”

  “是啊。后來我同學見我倆關系好,也去捉弄她。不過她可不是我,凡是被她逮著的,沒一個落得好下場。統統哭著鼻子回家找媽媽去啦。再后來呀,也就沒人敢欺負我們倆個了。”

  冉嘉怡笑著說出這些心酸事,怕是已經沒有在介懷當時的霸凌了。賢久覺得她病態的笑顏里更多的是對少時友情的懷念。他在床邊陪了她一會兒,直到護士小姐進門趕人才始離去。他答應冉嘉怡會再來看她,也說會把后續的情況一并告訴她。

  假如有后續的話。

  3

  賢久第二次來到唐老師家,是這天的下午。

  臺北人近些年環保意識高漲,強調垃圾的分類。小學伊始,老師就會切身教育小朋友,哪些東西是可回收,哪些東西不行。

  賢久這一代的小朋友大多在國高中時開始接觸垃圾分類。當時課業繁重,成績也不甚理想。賢久和他的部分朋友們,曾經認真思考過,自己到底屬于哪種垃圾。

  臺北的電梯大樓,大多會將垃圾分類處設在地下室。多半緊鄰著停車場。賢久事前聯系過唐老師,說要來拜訪。他向門衛拿了留好訪客憑證,才將警車停到負一樓。

  賢久把車停滿,停好,熄火,拉剎。才要開門,視鏡里便出現了一道纖細的身影。那人拎著一袋打包好的透明塑料袋走進垃圾分類處。她估計是在思考手中的物品是否可回收,片刻過后才將提袋放下。

  沒有驚動對方,待女子上了電梯,賢久才打開車門,踱步而出。他來到女子剛才站立的地方。低頭定睛一看,塑料袋里是盆枯萎的盆栽。賢久蹲下細瞧,泥土松松垮垮地堆砌在陶制的花盆里。根莖徹底腐爛,植物的葉子已全數蠟黃,腐敗的氣息鉆出提袋,賢久抬手掩住口鼻。

  他回憶起上次在唐繪靜家中的情形。他未曾見過這株植物。

  賢久乘另一部電梯上樓。趕在唐繪靜關門進屋之前喊住了她。

  “林警官?”唐繪靜訝異地回頭。

  “不好意思,打擾您了。因為待會兒還有些事,所以提早來了。”

  “快請進,快請進。”唐繪靜招呼賢久進門,”剛才在電話里忘了問,今天你來是?”她一遍說著,一遍俯下身幫賢久擺好皮鞋。

  “對于案發現場的情況,警方有了新的判斷。”

  “新的判斷?”唐繪靜站起身,回頭看向賢久。

  警方對案情有了新看法,所以才又找上門來的嗎?

  “具體線索還在調查當中。不過依照現有的情形推論,您先生的死亡可能并不如表面上的那樣單純。”

  賢久隨她走進客廳。與前次一樣,他們相對而坐。唐繪靜不自覺用手撫平牛仔褲上的折痕,小聲問道:”是怎樣的情況呢?”

  “我們認為張老師可能并不是谷安白所殺,谷安白也不一定是自己跳下樓的。”

  賢久說得直白,就是想看看唐老師聽到后的表情。

  只見繪靜”啊”的一聲后身體微傾,鼻翼輕輕翕動,嘴里想說什么卻有說不出口。說實話,在賢久看來,對方的神情并無不妥之處。確是像個突然得知此事的人。

  不過,這倒也在意料之中。

  “那是怎樣一回事呢?”稍緩情緒后,唐繪靜才再次開口。

  “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了其他人存在的痕跡。”

  “也就是說……”

  “也便是說,張老師案子的嫌疑人,已不再單是谷安白一人了。”

  唐繪靜聽到過后大感吃驚,”是有人要殺子堯?不會吧……”

  “真實的情形還有待厘清。我這次來是想再向您詢問幾個問題。”

  “你說,你說。”唐繪靜有些焦急。

  “張老師和您有想過要孩子嗎?”

  “什么?”唐繪靜沒想到是這么個問題。

  “因為根據我們的調查。張老師曾經拜訪過律師事務所,咨詢與您協議離婚的事情。據律師與我們說,張老師最堅持的一點,就是他想要個孩子。而您都拒絕了他。我想確認一下,是否有這回事。”

  “原來他是這么跟律師說的啊。”唐繪靜看起來有些難過,”對,他曾經提過,我拒絕了。”

  “能否請教,是基于怎樣的理由呢?因為您這樣——不好意思,做警察的總是會問些令人困擾的問題——您這樣的年齡如果仍舊決定不生育,再過幾年就會錯過生育的年齡了。您不擔心嗎?”

  擔心嗎?唐繪靜沉吟了片刻。

  “小孩……我照顧不來的。”她緩緩開口,”別看我現在在大學教書,面對的也是一群小孩。但這些孩子基本都已經成年了,懂得自律與尊重他人。如果是像嬰兒那樣,經常哭鬧一番,說實話我應付不來。”

  賢久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您其實不是想要推遲生育的時間,您是根本不想生育。這件事張老師知道嗎?”

  “我有跟他提過。現在想來……現在想來他才會做出那樣的事吧……”

  唐繪靜一只手撐著下巴,怔怔地出神。

  “可這種事婚前沒有考慮過嗎?家里人會反對的吧。”

  “我們的結婚其實很倉促呢,這種問題在當時沒有多想啦。現下看來,確實是有些失策呢。”

  賢久點頭,表示理解。自由戀愛的婚姻看來也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呀。他想著想著,話鋒一轉,接上了另一個問題。

  “還有個問題想請教。上周四下午,您有特別在忙些什么嗎?”

  “這個之前筆錄的時候不都有回答過了嗎?”唐繪靜皺起眉頭,看向賢久。

  “上次筆錄時,是其他警察幫忙做的。因為案情發生了變化,所以隊長讓我們將之前所有的筆錄人重新調查一遍。畢竟這種事,再怎么謹慎也不為過。煩請您諒解。”

  賢久笑笑,堅持讓唐繪靜繼續說下去。唐繪靜無奈,只好重新回憶起那天的事情。

  “周四那天……我中午吃過飯便從學校出來。開車回到家。大概一個小時后從家里出來,去醫院看望一位朋友。”

  “是冉嘉怡小姐吧?”賢久笑著接話。

  “你……已經去找過嘉怡了?”唐繪靜愕然。見賢久承認,她又大聲道,”她在生病你們怎么能去打擾她!”

  賢久是第一次見到唐老師生氣的模樣。說實話,一向溫婉的人兒發起怒來,確實讓人招架不住。可是呢,談話還是得繼續。

  “冒昧前去,確實唐突。本是想抱著試試的態度去問問看,沒想到對方真的愿意見我們。”

  賢久一連的道歉,唐繪靜反倒是盯著他,沉默了下來。

  “所以您那天下午,并沒有去探望冉小姐對吧?”

  “我去了。不過在醫院外面我又決定不進去了。”

  “為什么呢?”賢久好奇。

  “我們……自從我結婚,我們很久沒見了。就連這次生病,她也沒告訴我。還是朋友不小心說漏嘴,我才知道的。一問之下,是她特別叮囑不要告訴我的。我很想去看她,但又害怕見她。她是特別在乎自己容貌的人,病了……總歸是不好看的。”

  “所以您就讓花店送了束花過去?”

  “嗯。”

  賢久來之前,已向當日值崗的護士小姐詢問過是哪家花店。致電后得知,那家花店就在唐繪靜的住家邊上。她是那兒的老主顧了。當日唐繪靜致電他們往醫院送花,他們當即就答應了。錢也是先賒著,唐繪靜第二天才給結的。

  “您不到店挑選的嗎?”

  “沒有。我很信得過店里的老板娘。她家的花都很好,我就讓她幫我挑了一束滿天星。況且那時候已經沒時間了,我還與別人有約。就是那天晚上和我在一起的學生。”

  這個賢久知道。賞銀嘛。

  “這樣啊。”

  如此一來不就沒有人見過她了?沒辦法了,看來,還是得祭出臺北警察的拿手好戲。”您車里有裝行車記錄儀嗎?”賢久如是問道。

  可沒想到唐繪靜慎之又慎地解釋道:”您不覺得那種東西放在車上,與其說是記錄車的行蹤,更像是在監視駕駛本人嗎?”

  聽到這番說法,賢久唯有苦笑。這可真是傷腦筋了。

  “唐老師,您堅持您剛才的說法嗎?去了醫院,然后折返回滌水大學?”

  “當然,我很肯定這一點。”

  “既然這樣,您不妨告訴我們當日的行車路線。最好具體到時間,這樣有助于我們調看路面的監控探頭。”為了調查,賢久也只能想到這招了。

  唐繪靜回憶了好一會,才把整段路程說清。她看著賢久認真記錄的模樣,末了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查她的不在場證明。

  可為什么是下午?

  唐繪靜沒想明白。他看著賢久起身與她告別,目送他獨自一人進了電梯。

  而到了地庫的賢久,扶額坐進車內,思考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在法醫的論證出來前,賢久初步的懷疑對象其實就是唐老師。丈夫與學生出軌,她有殺人的理由。不僅如此,聽說他們家長輩都是虔誠的基督徒,離婚更是一個不可原諒的舉動。若是她真有意犯案,殺念多半是在張子堯攤牌的那刻升起的。

  賢久用力甩甩頭,胸中一陣煩悶。站在賞銀室友的立場上,他也被唐繪靜身為老師的一面所吸引,不愿意相信她是兇手。可是身為警察的責任卻讓他看清了眼下的局面。

  忽然,賢久”吧嗒”打開車門。大步朝地庫的另一側走去。沒過兩分鐘,他便回坐在駕駛位上。

  他看著后座上的提袋,訕訕一笑。自己這個當警察的,怎么有點像癡漢了呢?

  4

  繪靜站在露臺,看著賢久駕著警車駛離。未曾打開警鈴的警車幾與私家車無異,緩緩匯入道路盡頭的車流中逐漸消失。

  她其實有幾分難過。法律意義上的丈夫去世,她能做的只是待在家中等待。等待警方查明事情的真相,抑或,等待警方來調查她。

  張子堯是家中獨子,父母又已亡故,除卻些許朋友和警察,這幾日家中亦是無人拜訪。唐繪靜的父親定居去了日本,母親則在美國。事后兩人也曾想要飛來陪她度過這一艱難的時光。但她也都拒絕了。嘴上說著自己能挺過去,但其實她是不想讓父母知道,即便丈夫死了,她其實也沒有那么難過。

  淡水河口的方向黑壓壓的一片烏云,茶幾上的電話響了。她闔上推拉門,回到客廳。拾起手機,卻遲遲沒有接通。

  繪靜怔怔盯著屏幕上的號碼。那么些年了,這些號碼其實一直都在改變。可她依舊是從朋友的手機里一次次地摘錄。她記得當初在國外,才過海關,就沖向機場的公用電話亭。她第一個想起的不是爸爸,而是現在這串號碼的主人。她開心地分享頭一次坐飛機的感受,那時的快樂,已是好久之前的記憶了。

  就在她下定決心接起電話時,電話掛了。繪靜長舒一口氣,想著這樣也好,就當沒看見。可才將手機放下,卻又聽到”叮鈴鈴”的一陣響鈴,電話又來了。

  她闔上眼,緩慢又堅定滑動屏幕。

  “喂,繪靜嗎?”電話那頭的聲音還是那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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