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成家一年后,我呱呱墜地,從此家里又添了一張嘴,生活的壓力更重了,這個時期的父親為了生存,開始了第二次瘋狂的學習,但是這一次學習主要是針對農業方面,因為他放棄了外出務工的打算,想在僅有的土地上創造更多的收入。
我對父親的眼光十分敬佩,在大家都還在只是單純的輪種以盡量減少土地肥力下降速度的時候,父親已經開始想盡辦法提高土地肥力,每天早晨起來到廁所挑糞遠遠的送到地里,秋收之后留下的玉米樁其他人都還在背回家當作柴火的時候,父親把他們收集起來埋到地里,讓他們腐爛成為肥料。周圍的人從最初的不理解,嘲笑到紛紛效仿學習,可以說是父親帶動了一整片區域農業種植水平的提升。
有了家庭,尤其是我出生以后,父親再也沒有外出打工,都只是在周圍打打零工,賺一點糧食錢,盡管如此,跟三伯買房的錢,日常生活所需的錢,仍然讓日子過得緊繃繃的。加上時不時的人情往來,本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母親跟我講述這一時期的生活時告訴我,家里分家的時候分到的豬仔是父親花錢買來的,但是在母親辛辛苦苦喂養大宰殺以后被爺爺拿走了三分之二,這讓母親難以接受,跟父親發生了第一次爭吵。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母親不像父親那么看的開,對于老人家的區別對待耿耿于懷,母親與父親爭吵的很多根源就是由爺爺奶奶對幾個兒子兒媳的不同態度導致的,可以說在我年幼印象中父母矛盾的來源都是爺爺奶奶。我也曾經想過,或許生在這樣的家庭才是父親一生郁郁不得志的原因。
那時候吃頓米飯都是奢望,每年只有一兩次吃到米飯的機會,那是過年時母親到外婆家背回來的散米。也許是因為窮困,母親嫁給父親后很少回娘家,偶爾幾次也是因為外公過壽以及家里長輩過世。
父親某一年去了外公家,外公給了他一點核桃,他帶回家如同珍品一樣對待,在小心催芽后種進地里,因為核桃能賣錢。之后鄉里開了一個煙點,專門收煙草,父親開始跟著大家種起了烤煙,他把我家僅有的一片大一點的耕地一分為二,上半部分種植烤煙,下半部分種植玉米。煙葉需要專門烤煙葉的烤房熏烤,頭一年父親借了大伯家的烤房,但是每一次烤煙葉都要等大伯家烤完才能烤,自家的煙葉在地里呆的時間長了以后烤出來的煙葉品質也不佳。
第二年父親萌生了自己蓋烤房的想法,于是找到了發小請他幫忙。那個時候農村都是土墻房,需要找到土,用水泡發后再背到墻上用夾板夾住,再用錘頭不斷擊打敲實,然后再用拍板把墻面拍光滑,一整套程序下來再強壯的漢子都會累趴。也就是那一次,因為太過勞累,建到一半的土墻沒來得及蓋上就被當夜的暴風雨淋垮塌了。天亮后的父親暴躁不已,他把一切怪到了母親身上,于是動手打了母親。母親又累又受到家暴,一氣之下在第二天凌晨離家出走,前往了離家數百公里外的城市打工。
母親離家之后冷靜下來的父親懊悔不已,在帶著我獨自生活了一段時間后,終于開始尋找母親的下落。因為那時的我還年幼,他不敢讓我獨自在家,于是帶上了幼小的我前往了外公家。也許是因為外公對女兒遭遇的憤怒,亦或其他原因,父親在外公家并沒有打聽到母親的下落,甚至差點被憤怒的舅舅們打一頓。
在外公家吃過晚飯后,父親執意帶上我前往家住另一方的三姨家,因為他依稀聽人說三姨給母親留了一筆錢,要母親去取。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兒時的記憶越發模糊不清,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個傍晚父親帶我走在堰溝上,耳邊聽著山下小溪奔騰的咆哮聲,在暮光中一步一步的走著,暮色如此迷人。
父親的目的最終沒有達成,午夜時分,終于變道走向了附近的一戶親戚家,聽父親說那是姑媽的親戚。因為那一片很早之前就建起了水電站,所以通電也通得早,那一晚到達親戚家后父親問起為什么沒有燈,那家人告訴他是有人偷走了電線所以停電了,在今天看來也許很可笑,但在當時電線確實能值不少錢,所以經常有人鋌而走險。
關于在那戶親戚家的記憶是短暫的,因為沒有燈,我連他們長什么樣子都沒看到,只記得第一次吃到了綠色的青棗,才知道綠色的棗子也可以吃。在與親戚促膝長談后,父親決定連夜回家,親戚不放心,于是跟著父親一起去了我家,一路上父親背著熟睡的我,就著如水的月色趕路,我時常記得半夢半醒之間月光溫柔的灑在大地上熠熠生輝,像一場夢一樣。
因為幼小,所以我一路熟睡,如何到的家,如何被父親抱上床一概不知,只記得半夜偶爾驚醒,樓下傳來父親與親戚在交談的聲音以及陣陣傳來的油香,那是父親他們在吃宵夜。
一覺醒來,我發現天已大亮,但是父親沒有像往常一樣來叫我起床,在床上短暫的賴床之后從不來我家的奶奶到樓上把我叫了起來,說父親打探到母親的消息,已經去接母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