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園之中,易小天正在院子里練習著新近學會的一門雜學仙術,名曰五行敕令,此術若能大成呼風喚雨亦是不再話下,不過現如今易小天的水行令也才剛學會,因此便只能在自家院落之上凝集一小朵雨云,在此萬里晴空之下以作澆灌植被之用,不過此時被易小天以五行敕令澆灌的,卻不是仙家藥草,而是他服食靈瓜靈果后特意留下的種子。
易小天這廂正自玩得不亦樂乎,弄得滿院子的水漬,院子上空的防護陣卻突然由透明變得如是驟起波瀾的水面一般,這卻是有人來了,當下他也顧不得收拾,連忙收了雨云便向院門迎了過去。
“青山師兄,知也師兄。”
易小天打開院門后看到的卻是兩個令他既感意外又覺亦在情理之中的身影,這兩人一個是之前曾好心送過自己去青帝寶庫,搖著折扇如同儒生一般的知也師兄,而另一人易小天也曾多次與他照過面,正是修正殿得第八代大師兄易青山,之前易小天在玉虛殿外和青帝寶庫外遇到的那個濃眉大眼還缺了一根手指的修正殿師兄便是此人,只不過當時易小天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覺得他有些眼熟而已。
“小天師弟。”
“兩位師兄這是?嘿,瞧我,兩位師兄先請進。”
易小天一拍腦門,笑著將滿臉微笑的易知也和面無表情的易青山迎進了易園,然后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領著二人穿過小院來到了客室。三人分別入座后易小天也是很會來事兒的給每個人都沏了杯靈茶,雖不是什么珍貴之物,卻也總算是全了應有之禮,一套沏茶的流程下來竟較大多數修士都要更為嫻熟。
“我這小園難得來客人,招待不周之處還望二位師兄多多諒解。”
易知也捻起綠玉茶盞微微抿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瞥了眼動也沒動的易青山搖扇笑道:“師弟客氣了,要知道這無垢峰上最多的便是些不解風情的悶頭修士了,可沒幾個如師弟這般的雅人,尚有烹茶煮茗、侍弄花草的興致,如此……”
“如此不妥,我等修士自是以修行為上,此番便是落入了下乘,有礙道心,師弟今后可切莫再這般自誤了。”
那廂知也師兄的話還未說完,這邊深得清正長老黑臉真傳的易青山卻是一開口就直接滿臉嚴肅的訓誡起了易小天來,一旁得易知也見狀也拿他沒有辦法,只是苦笑著微微搖頭,不過卻沒有反駁他的話,想來易小天這在塵世間沾染的行徑確是與修行之人理念有悖,當下不由得悻悻然鬧了個大紅臉。
“多謝二位師兄指點,小天今后必當謹記師兄之言,摒棄蕪念,專心修行。“
易小天站起來對著兩人躬身一禮,算是謝過了兩位師兄的指正,幸好他也不是個被人說教兩句就會哭鼻子的三歲小孩,所以很快便調整好情緒開門見山的問起兩人的來意來:”不知二位師兄此次前來是?”
易青山聞言雖然喉嚨微動,過了半晌卻也沒見開口,就好似老僧入定了一般,一旁的易知也看了他一眼只好微笑著開口道:“前些日子聽聞師弟你也是此次參加問仙大典的弟子之一,此番麻煩青山好友領我前來確是有一事相求。”
“正是。”
易小天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點了點頭惜字如金的青山師兄,一時間不由得為知也師兄有這樣一個朋友而感到同情不已,這知也師兄請他來無非是看在他與自己同脈,又是修正殿大師兄,想讓他給自己做個中間人,沒曾想事到臨頭卻還得全靠自己,而易青山倒反成了個捧哏兒般的角色。
“師兄請講,但凡師弟我力所能及之事必然在所不辭。”
“此事說來也慚愧,卻是昨山下有人捎來了一封書信,信上提及我凡世的父母如今有了麻煩,希望我能回去。“易知也微微抬頭,目光穿過院子不知飄向了何處,”為兄當年斬塵之時曾為父母留下過一些護身之物,想來此中必定另有隱情,然而這一來為兄腆為凌霄閣大弟子,事務纏身,二來我輩修士當以了卻凡心為上,因此便想來拜托師弟一行路過丘山鎮之時能夠前去瞧上一瞧。”
一語道畢,易知也灑然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淡然寧靜的樣子,不過即便他敘述之時再怎么波瀾不驚,但是其下暗藏的情緒卻是連易小天也能感受一二,心下不由感慨,“看來這知也師兄亦是個性情中人啊!”當即便抱拳道:“知也師兄放心,這件事便包在師弟身上了,不管事情起因為何,師弟我必然竭盡全力護得二老周全。“說到此處卻是頓了一頓,然后有些赧然的笑了笑問道,”只是不知這丘山鎮所在何處?”
“這丘山鎮便在無垢峰往東不足三日腳程之處,師弟既然答應前往,那我便放心了,此番知也先行謝過。”
“師兄客氣了……”
……
易知也二人在易園呆了不足一個時辰便離開了,離開時易知也還贈與了易小天一小舟,說是此物乃偶然所得,名喚辟塵舟,施展開來能翻山掠水,當真是難得的居家旅行之寶,更棒的是它最多能同時乘坐八人,最是適合易小天等人此次出行不過了。易小天初聞有此種法寶,當即既想收下,又嫌過于貴重,很是推拒了一番,最后還是青山師兄開了口,說是權當是暫借與他的,只不過直到二人離去也沒有提及歸還期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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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俗眷易枯骨,了卻凡心人難顧。
隔籬長揖身不起,亦冠亦老亦思孰?”
“汪……汪汪……”
一座偏僻的小山村中,易小天四人正站在一座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茅草屋前,這看似尋常得茅屋前卻是用幻術隱藏著一具石雕和一塊石碑,而方才便是易小天情不自禁得念出了石碑上刻著的一首小詩,沒曾想卻不知招來了哪家得惡犬。
易雪心見狀連忙施展蝶隱術將四人的身形隱去,復又一把攥住了手腕上的天青色鈴鐺,生怕它也發出點聲響暴露了自己。說起這個鈴鐺,易小天這些天也曾無意中聽她提起過,原來看似平平無奇,雕著條吐信小蛇的青色鈴鐺竟也是從青帝寶庫中得來的,只不過具體的來歷功用卻是十分神秘,至今也沒有人能看出來。
眾人屏氣凝神,沒曾想那犬吠聲聽著不遠,卻是等了好久也不見現身,直到四人都有些不耐了才有一只毛發暗黃的瘦犬從不遠處的小徑轉角現出了身形來。
只見這大黃犬吐著舌頭、涎著口水三步一頓得向這邊行來,看上去喘得厲害,而原本還有些光亮的雙眸卻在看見茅屋外空無一人后又很快黯淡了下來,然后艱難的轉過身,仍舊跌跌撞撞得朝著來路走了回去。
易小天四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俱都很有默契的跟了上去,也沒行多久,便看見那大黃犬來到了一塊翻新了一半的農田邊,無力的趴倒在一顆老梨樹下。
這莊稼地里還有沒來得及收拾的農具,而大黃犬的身邊也有些尚算新鮮的雜糧米水,然而不知為何,那大黃犬卻是看也不看那些吃食一眼,只是枕著前腿雙目似閉似睜的望著田里,也望著通往茅草屋得小徑。
“我們去找個人問問吧。”
眾人望著那大黃狗俱都沉默了良久,還是易小天主動打破了這一氛圍,一行四人這才又再次回到了茅草屋前。
“明明都已經設下召靈劍陣了,卻還是出事了嗎?”
“你是說,這塊石碑是個陣眼?”
易小天第一次見那石碑之時便已然有些感應,此時看到易晴初站在那石碑前感嘆,這才幡然醒悟,原來這竟是知也師兄以咒劍術中的召字訣設下的召靈劍陣,難怪自己會和這石碑生出感應。
“原來師兄的咒劍術竟然已修至召字訣了啊,那這尊石像難道也是知也師兄?”
易小天看著石碑感嘆著知也師兄大的天縱之才,余光忽又瞟到了那尊正對著茅屋,五體投地呈跪伏狀的石像。
“聽聞當年易知也以大毅力斬凡思于昔日家門前,長跪一十九年,回山時只剩下了一縷神魂,想來這便是當年他斬凡時留下的石蛻吧。”
“嗯。我也聽說過,知也師兄當年可是同青山師兄那個木頭人一起并稱為玉虛雙子呢。”
這時易雪心也眼眶微紅的開了口,只見她走上前去用白色的衣袖掃了掃那石像頭上的枯葉,然后吸溜了一下瓊鼻建議道:“要不我們去那后邊瞧瞧吧,我記得這片小竹林后面還有一個木屋來著。”
易小天四人于是又一起來到了易雪心口中的那座木屋前,總算是見到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婆婆在院子里顫巍巍的磨著豆子。
“老人家,我們是這竹林后那戶人家的親戚,您知到他家人都去哪兒了嗎?”
“親戚?翠兒她家哪兒來的親戚?”那老婆婆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她那滿是皺褶的臉來,也不忌憚易小天他們這些來歷不明的人,只是瞇著眼上下打量了他們一下,很快便又搖搖頭繼續磨起了豆子來,“也沒什么不能說的,無非是徐縣令家的混賬兒子又惹了事,不知他們從哪里打聽到翠兒家的小虎有幸拜入了仙人門下,說是要請他相助,就將翠兒她兩口子給架到了縣衙去,這一晃都已經快五日了,翠兒兩口子倒是沒有大礙,卻是可惜了她家那只養了幾十年的大黃了,別人喂的東西也不吃,就只知道守著翠兒兩口子的莊稼地,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說來這大黃也是神了,活得比村里有些小一輩兒的還久嘞,前幾年還有混賬說吃狗肉長生的,都沒在大黃的嘴下落著好,唉,如今死了也好,能比翠兒兩口子走得早也算少遭點罪……”
易小天四人默默的離開了仍在念叨個不休的老婆婆,然后另尋了個莊稼漢問了路,便馬不停蹄的奔丘山鎮縣衙去了。
資料:
咒劍術
神韻術法類,起自大荒山外巫祝別傳,后經第四代玉虛真人推演補足,內含定滅七訣,依次為縛、定、長、御、召、罰、滅,常人三年入門,百年入御,現世三百年,修至大成者不足只手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