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她還會來嗎?”
易小天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后門楹下攏手站立著的丘山縣令徐之杰,頗有些不耐的將背后的劍匣挪至身前,然后斜靠在了縣衙大堂外的一尊麒麟石像上。
“仙師還請稍安勿躁,這離天黑尚有些時辰呢,望諸位能再稍等則個,徐某的身家性命可就全在此一舉了,待此番事了,不才定當……”
“行了行了,那就再等一會兒吧。”
一見到那徐之杰拱起手又開始團團作揖的叨叨個不停,易小天急忙揮了揮手打斷了他。說起來此事還真有些叫人有勁無處使,回想昨日易小天四人一路尋來,正準備大鬧縣衙對縣令一家略施薄懲,然后將知也師兄的父母接回去以了結此事,沒曾想還未等四人打將進去呢,縣衙里卻不知從哪兒聽來的信兒,竟是突然間男女老少烏泱泱的涌出來一大家子人,然后二話不說的便在四人的身前齊刷刷的跪倒一大片,緊接著這些人當中一個頗具些書卷氣的中年男子便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起來,不認識的還以為是哪個來衙門口伸冤的酸秀才呢,誰又能猜得到這人卻正是貴為一縣之尊的徐之杰呢?
這徐之杰也算是個妙人,一上來別的不說,先是劈頭蓋臉的痛斥了自己那獨子的不端行為,然后又開始懊惱自己平時忙于公務而對他疏于管教,自責不已,直到最后才總算是說到前幾日自家兒子在街上調戲一女子,不曾想那廝卻是個狐妖,自家那不肖子當場便中了那狐妖的妖毒倒地不起,然后更令人沒想到的是那狐妖非但沒有就此住手,反而放出狠話來,說是徐之杰之前眼睜睜的看著自家獨子流毒鄉里,如今也要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獨子長睡不起,一步步的走向死亡,并且還揚言說七日之后會來取他性命。
“徐某這些年來兢兢業業的治理這丘山縣,總算是結下了些善緣,正此一籌莫展之際,恰得有好心父老告知東陽村余家前些年出了個修仙的后輩,這才親自去請了二老前來,萬幸二老也是通情達理之人,愿意為我這個有罪之人手書一封以尋求救助,方才有幸請得眾仙家駕臨,徐某此番真是又羞又喜,又羞又喜呀……”
易小天看著徐之杰此刻的恭敬模樣,不由得回想起了昨日初見時他跪伏在地上說過的這番話,當時還以為他在給自己臉上貼金呢,沒曾想待他們后來見過了仍舊神采奕奕,紅光滿面的二位老人家后,竟還真從他二人口中坐實了這徐之杰的好官之名,也正是因為這偌大的丘山鎮在他的治理下大多數百姓得以安居樂業,所以二老這才答應幫忙,一么是不忍見他白發人送黑發人,二來也是盼望著能夠再見知也師兄一面,沒曾想卻是陰差陽錯的等來了易小天四人。
這前有徐之杰哭訴罪己,后有余家二老相求,再加上徐之杰言語之中還不乏有此狐妖性野難馴,恐會為禍鄉里的擔憂,又言自家孩子雖然生性浪蕩,卻是從來沒有害過人性命,罪不當死,甚至最后還直言自己只是希望收了那狐妖,無意要她性命等等,說著說著易小天等人都有點對他肅然起敬了,便應承下了此事,答應幫他收伏那狐妖,于是便有了今日眾人全副武裝、如臨大敵般在這縣衙前院苦守了一整天的場面。
“無群哥哥,你也來嘗嘗這個糖葫蘆吧,可好吃了。”
雖易小天這邊無聊得緊,但是那廂易雪心卻是興高采烈的接過小廝剛剛買來的冰糖葫蘆,樂滋滋的跑到宴無群的身邊歪頭微笑著遞給了他一串。這說來也怪,自打易雪心自從下山后,便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些俗世間的小說話本,一時間竟然奉若珍寶,對宴無群的稱謂也由之前的無群師弟變成了如今的無群哥哥,聽上去膩歪的緊,不過可惜的是易小天卻沒有這般幸運了,非但沒落著好,反倒是多了個“小淫賊”的稱號。
“謝謝師姐。”
“不客氣,晴初師姐,這個給你……喏……這是你的。”
“我不叫喏……”
“怎么?還想要我喚你的大名嗎?小……”
“停!你不要再說了,喏就喏吧。”
易小天前一秒還在為她的態度感到不爽,下一秒便立刻伸手制止住了她即將脫口而出的那兩個字,畢竟周圍還有這許多凡人,自己好歹也算是個仙人,自然是要注意形象的,郁悶之下沒有去接易雪心遞過來的糖葫蘆,而是憤憤然從易雪心另一只攥著大把糖葫蘆的手里奪過來一串,狠狠的咬了兩口將此事揭過不提。
太陽忽而已沉入山腰,正當易雪心又跑到宴無群身邊嘰嘰喳喳個不停的時候,易小天卻是突然嗅到了一絲極為馥郁的香氣。
“什么東西?好香啊。”
“什么好香?我怎么沒有聞到?我看是你又在裝神弄鬼……鬼……嘿嘿……”
易雪心聞言回過頭來正準備好好奚落易小天一番,沒想到說著說著整個人卻是突然像喝醉了一般的竟然開始語無倫次的傻笑了起來,隨后一抹紅暈也悄然從她雪白的脖頸處開始出現一路竄上了耳后根。
“不好,是幻毒,大家快些屏息!”
易晴初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高聲提醒,可惜的是在場的衙役和家仆卻都已然中招,紛紛在院子里耍笑撒潑了起來,個個渾似喝醉了一般,就連躲在偏廳里想要多瞧瞧易小天四人以解相思之苦的余家二老也搖搖晃晃的撞出了門來。
“小天師兄你去保護余家二老吧,雪心師姐這邊我能應付。”
在宴無群的建議下,處變不驚的二人很快便穩住了余家二老和易雪心,而那邊易晴初不知何時左手上也已然多了塊墨綠夾紅的圓形手盾對著一棵槐樹警備了起來。
“無膽鼠輩,還不快些出來!”
“呵呵呵,妹妹好大的脾氣呀,小心以后可嫁不出去哦。”
突然院子里刮來了一陣怪風,眨眼間便有一個身材姣好的黃衣女子現出了身形。
“姐姐我叫令十娘,我看妹妹生的這般漂亮,不如隨我回去做個伴當兒如何?”
“就憑你?”
那邊令十娘還在含情脈脈的拋著媚眼,這邊易晴初卻是冷笑了一聲二話不說的就沖了上去,時只見得人影交錯,兔起鶻落間二人在院子里已不知過上了多少招,不旋踵便已是飛沙走石,直拆得偌大的院子再無一處完好如初。
很快那狐妖令十娘像是打出了真火,接連放出了自己的第一、第二條靈尾,實力已然與修士中的靈光境無二,而那廂易晴初雖然仗著從青帝寶庫得來得龜靈盾甲堅不可摧,與令十娘的妖身靈尾對攻,二者有如金石交擊般直撞得嘣嘣作響,但是奈何自己尚未突破到清光境,一時間卻也是拿她不下。
“小心!”
易小天一邊施放土行令困住余氏二老的雙腿,一邊還不忘關注院子中的戰局,見那狐妖令十娘突然間賣了個破綻引易晴初去攻,身后卻悄悄得現出了第三只尾巴,于是便立即出聲提醒。
然而令易小天沒想到的是易晴初卻好像早就料到了,從容的用靈龜盾甲擋下了這一擊,并趁此機會拉開了與狐妖令十娘的距離。
“看來你也就這點能耐了。”
“哦?姐姐我現在可是你們人類清光境的修為,不知妹妹哪里來的底氣說這話,我看啊你也就會躲在那又臭又硬的烏龜殼后面耍嘴,如若不然早就不知道讓姐姐我香了多少次了,啊哈哈……”
那令十娘說著竟還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那鮮艷欲滴紅唇,狹長的雙眸微瞇著,看上去絲毫沒有為自己先前的奸計落空而感到著惱。
“不服教化的山野精怪,今日我便打到你服!”
易晴初那邊也有些被令十娘的舉動惹出了真火,一言既出,周身立刻便卷起了一股旋風,龜靈盾甲亦自動從手臂上飛起,開始圍繞著她緩緩旋轉了起來。
緊接著易晴初整個人開始緩緩的騰空而起,閉眸舒懷間,便有一絲絲青光自腳下盤旋縈繞而上,先是一頭秀發變成了淺紫色,而后原本白皙細膩的雙手也自袖口處開始漸漸爬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粉綠色細鱗,而所有指甲也一瞬間有如結晶了一般變得青白璀璨,繼而脖頸處、兩側臉頰乃至原本雪白光亮的額頭上也都開始由深至淺的浮現出一層粉綠晶瑩的鱗片,更甚者額頭兩側還生出了兩只紫紅色的茸角來,看上去既神秘又美麗。
易晴初修習的乃是玉虛不知所蹤的第七代大師兄修從欲自創的靈甲術,此術另辟蹊徑,走的是形魂一體的路子,此番施展變化也不過轉瞬間便已完成,還未等那狐妖令十娘反應過來,易晴初便又腳下發力,在崩碎了好幾層石板后便再次攜著飛舞旋繞的龜靈盾甲如箭矢般向著她攻了過去。
變身后的易晴初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眼神稍微不好的人便只能看到一抹幽綠殘影,而似狐妖令十娘這等天生地養的野路子自然是沒有什么好的應對法子的,在挨了幾記拳腳盾擊之后便只能用狐尾將自己整個包了起來,以期能護自己周全,不過易晴初的攻勢卻并沒有停下,而是越發的兇猛凜冽,一時間便將她當個皮球似的在院子里拳打腳踢起來,玩得好不快活。
然而這可就苦了令十娘了,只見她裹成的毛球在易晴初不間斷的攻擊下不斷的縮小,竟是直接給易晴初活生生的打出了原型,口中亦開始不斷的發出狐貍獨有的哀鳴和痛哼來,一時間看得院子里剛剛清醒過來的人們不禁面面相覷。
“嗡——”
正當易小天看得起勁,恨不得以身相代的時候,原本自青帝寶庫中得來后便像塊石頭般毫無反應的劍匣卻突然間振動了起來,易小天急忙將其取下,捧在手上正想要端詳一番,不曾想那劍匣卻是突然掙脫出去,直直的飛到已然是進氣少出氣多的令十娘上空,然后投下一道白色光幕將其籠罩,也輕輕彈開了想要繼續動手的易晴初。
“唉——”
易小天感覺自己好像依稀聽到了那劍匣中傳出的一聲嘆息,隨后只見那道光幕突然間便變得十分的刺眼起來,晃得讓人不得不避過頭去,而待他再次回頭去看時,只見原地已然不見了狐妖令十娘的身影,并且劍匣上也不再有光幕灑下,而是在半空靜止了一會兒便又飛回了易小天的手中,待他仔細瞧去,果然發現劍匣上原本只有一條尾巴的狐貍雕像竟然多出了一條尾巴,而冥冥中這劍匣內似乎也多了一個東西能與自己互相感應,就像是這石質劍匣里突然孕育出了一個全新的生命也似。
“多謝仙師搭救……多謝仙師搭救……”
易小天這邊還沒緩過神來呢,那邊縣令徐之杰卻是已然帶著一眾人跑到他的身邊來圍著他跪了好幾圈紛紛大禮參拜了起來。
“這個……大家都快起來吧,舉手之勞,舉手之勞而已……哈哈……”
“師姐你看他,把你的風頭全都搶走了,還真就舉手之勞唄,哼,整天就知道瞎得瑟!”
“你……你這是嫉妒,哼,本仙師再怎么也總比某些只會出糗的人強吧。”
“啊……你……啊啊啊啊……本仙子今天一定要宰了你!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