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季醒來的時候,帳內空無一人,她倒覺得身體沒有之前那般難受,整個人清醒了很多,只是還有些乏力,感覺使不上多少力氣。
就在她嘗試著要起來的時候,就聽見了帳外說話的聲音,她往帳簾看去,正好看見進來的林奕,后者見到她坐了起來,往后做了個“停”的手勢,那說話的聲音便止住了。
林奕進來后,掩好了帳簾,說:“覺得怎樣?”
“感覺還行,就是有點使不上力氣,”阿季靠著軟塌的一邊,問,“將軍,我這是怎么了?”
“軍醫在你的指甲處找到了軟骨粉,是一種至陰至寒的毒物,可從人的表層皮膚滲透下去,一般幾天后才會出現不適,全身疲乏,使不上力氣,頭腦眩暈是常見的,就算用藥物調理,也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體力,”林奕繼續道,“軟骨粉并不常見,你最近碰了什么罕見的東西?”
“軟骨粉?”阿季回憶起先前為林奕端藥時碰見的孟京,以及探知到的內容,她想起孟京當時觸過她的手,也正因為這,她得知了孟京要下藥的意圖。
難道是在接觸的那一個瞬間,他將藥下到了自己的手上?通過她這個媒介,間接下到林奕的身上。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右將軍孟京下的,”阿季擔心地看向林奕道,“將軍,他的目的在你,你是不是也中了這毒?如果恢復的時間長的話,那豈不是……”
“軍醫說我身上確實也有這一種毒,”林奕拿起桌上的藥,遞到阿季面前,“無妨,你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阿季接過藥的時候,指尖碰到了林奕的手背,一些信息以迅雷之勢竄進她的腦里,包括她昏迷的時候,林奕一接近她,手指便感到極端冷的場景。
阿季心下震驚,目色慌張。
看來,包裹在她體外的靈力仍然沒有散完,所以才會在她處于危險境況的時候,出現這種情況。前些日子,那些碰過她的人皆死于非命的記憶還歷歷在目,從她探知的信息來看,靈力已經大大減弱,所以林奕一碰,并未如那些人一樣立馬結冰,只是感到冷,但只是這冷,就已經顯示出她異于常人。
那林奕會怎么看,會以為她會妖術,還是……
林奕見她臉色不對勁,問道:“怎么了?”
“啊,沒事。”阿季快速地接過藥,一大口一大口地往下灌,邊灌邊想,林奕會怎么問她這件事,她要怎么解釋才能讓他信服,如若他不信,是否她的命就交代在這荒野之地了?
阿季將碗遞給了林奕,深吸了一口氣,等待著他的問話,但等了許久,也不見他說話,反而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坐在了案桌上,看起了文件。
阿季試探地問道:“將軍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林奕將文件放下,看向阿季的方向,粗糲的拇指在文件邊緣摩擦,“你想要本將問你什么?還是你還有什么瞞著本將?”
“啊,沒有沒有。”阿季邊說,還邊搖了幾下頭,扯住被子,一骨碌鉆了進去,就差把頭也蒙進去。
林奕為何不問?他到底在打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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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人看出端倪,阿季還是一如既往地照顧林奕,為他端茶倒水。
這日,阿季打回洗臉的水,邊若有所思地浸濕臉帕,邊扭頭看向林奕的方向,后者端直地坐在案桌上,專注地翻閱手上的兵策,耳邊滋滋作響的炭火聲似乎也沒有打擾到他,頭發一絲不落地全束,露出略顯黑而寬厚的脖子,他還未戴盔纓,但阿季的腦海里似乎都能刻畫出他戴上盔纓,穿上盔甲的模樣,威風凜凜、震敵八千,連風吹得烈烈都像是為他吹起的贊歌。
林奕,她承認,是一個優秀的將領。
“將軍,”阿季將擰好的布帕遞到林奕面前,在對方手伸過來的時候,阿季先一步覆上他的手,“今天的水有點燙,將軍當心。”
——“也不清楚她若是遇上劉克津一等,會不會露出破綻。”
——“大殷久無動作,到底在籌備什么?上次一戰雖讓他們元氣大傷,但卻并未使他們精銳部隊重創,而我軍那一戰后,沒有個幾日只怕沒那么快恢復元氣,若他們在短時間內卷土重來,勝敗只怕難說。”
林奕抬眸看向阿季觸著自己的地方,然后看向阿季的臉。后者發現林奕清明的視線打過來,忙縮回了手,同時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不是在想如何處決自己的事。
到了晚上,打來洗腳水,阿季彎腰把水放在林奕腳旁,直起腰的時候,裝作腳崴,順勢往前一倒。林奕見了忙伸手扶住。阿季看準那骨節分明的手指,乘機將手伸去。林奕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借力往后一擒、一壓,阿季整個人便被帶到了林奕的床上,被林奕壓制著。
林奕一手握著她的手腕,壓在被褥之上,一手撐在她的腦側,一腿曲著,壓在阿季兩腿之間留出來的空地,一腿直立在地,以穩住自身。
“將……將軍……”
濃郁的男性氣息。
此刻的阿季不知該說自己是失驚的,慌亂的,還是羞赧的,無措的,只知心跳本能地躥得急。
林奕松開了她,并從她身上爬起,坐正,脫襪,將腳侵入水中。
“嘩啦啦”
阿季見到水漫上他的腳掌,腳趾,腳跟,腳腕……散出點點白霧,一點一點,好像打到她眼里,一汪眼波,漾漾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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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從京中來的信使李洪一早便來求見林奕,為做好照顧他的形象,阿季忙爬起床,胡亂穿戴好,就跑至晾衣桿處,拿下林奕的衣服。
“進來。”
信使李洪聽見林奕的準許,這才恭敬地走進,行過禮后,道:“將軍,京中來了急令。”
“什么急令?”
林奕伸張手臂,好方便阿季幫他穿衣。穿進兩只袖子后,阿季又拿起腰環,繞過他的腰,“皇上說年關將近,為了讓塞外的百姓過個好年,下令,一月內趕走強寇,”李洪雙手托上一封信,“這是皇上的手書。”
林奕示意阿季去拿過來。李洪雙手奉給阿季,但見到阿季卻是單手接過,隨后單手呈給林奕,一時驚得差點在寒日中冒出汗來。
林奕接過信的時候,阿季又乘機摸上他的手,雖觸上了,但不知林奕是不是有意,馬上閃開了,以至于接觸的時間太短,阿季沒有讀出有效信息。
阿季不知的,還有,林奕躲開的時候,嘴角似有似無地勾了勾。
“哦——,”信使從震驚中緩過來,又道,“將軍,還有一事,齊尚書的女兒齊悅齊小姐已經找到,現已回到府上。齊尚書說,先前將軍所說的那女子實為假冒,欺瞞官員,妨礙軍務,不把貧賤等級放在眼里,實為大罪,還望將軍嚴加處理。”
林奕收起皇上的手書,看向阿季。她呼吸的動作稍大,雙唇咬了咬,又松開。林奕笑了笑,道:“你去回齊尚書的時候,就說,那女子早之前就已不知去向,在這低劣的環境中,只怕是尸骨無存了。”
“屬下領命。”李洪低著頭,暗里偷看向林奕的方向。后者站了起來,任由阿季替自己掛上鎧甲,系上佩刀。阿季的個頭比林奕矮了些許,也嬌小了一些,這一看,倒是和諧。
阿季第一次幫林奕系刀,來來回回,有些弄不清,正在思考怎么固定,林奕的手就摸上了她的,將她正在系的結解開,輕聲說:“反了。”
李洪走之時,恰好見到這一幕,但只見他倆舉止親密,聽不清說的什么。這一路上他便聽到不少人說將軍身邊多了個受寵的屬下,走到哪兒都帶著,前些日子還親自帶出去巡視,今日一見,傳聞果然不假。
阿季見林奕主動觸上自己的手,怔了一下,呆望著那修長卻粗糙的手。
——“這幾日她雖然冒冒失失的,卻不乏靈動與可愛。”
靈動?可愛?
阿季抬眸看向林奕,一看便看進他的眼里,似黑潭,有吸力,汪汪一片,黑沉不可見。
她想探知更多,手情不自禁往前又去了去。結果林奕不僅迅速脫離她的手,反而還拿起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往前的動作,“怎的?還沒摸夠?”
“啊?夠……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