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昂在路燈下停頓了七秒，點開了綠色的話筒鍵。
“瀾瀾，下班了？”
“都吃完飯刷完碗了。”
陸子昂拿下手機，看了下時間，都快七點了。
原來我們飯吃了這么久嗎？
“晚上吃什么了啊？”
“西紅柿炒雞蛋。”
“就一個菜啊？”
剛造了一大桌子肉，陸子昂的內心泛起輕微的負疚感。
“嗯吶，一個人吃飯，懶得做啊，反正也吃不完。”
“那你叫個外賣得了，做飯挺麻煩。”
“偶爾吃吃就得了，哪能天天吃啊。對了，你在哪呢？怎么呼哧呼哧的？”
“哦，我剛和一小學同學吃飯，現在往回走呢。”
“同學？男的，女的？”
“那還用說，肯定是男的啊。”
明明什么也沒發生，陸子昂還是覺得做賊心虛，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他決定撒個無傷大雅的小慌。
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這么說還不是為她著想，省得她自己在家胡思亂想。
“哦。在家待著還習慣？”
“湊合吧。”
“工作呢？”
“進展不錯，已經上傳了兩個視頻了，現在就等網上的數據，要反響不錯，后期再拍幾個。”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啊，蔡姐那邊讓我在這隨時待命。”
“哎，一個人在家好無聊啊。”
“你以前不老嫌我打游戲吵到你嗎？這下好了，沒人吵你又想我了吧。”
“別嘚瑟了，誰說想你了？”
“哦，哦，煮熟的鴨子還嘴硬哦~”
“懶得理你，沒個說話的人，太冷清了。”
“刷劇唄。”
“也好無聊啊。”
“要不你打游戲吧，你上我的Steam，賬號密碼都記住了，直接登錄就行，你看有沒你想玩的游戲。”
“啊，我從來也不玩游戲啊。”
“凡事都有個開端嘛，你就看看唄，要是都不想玩，你可以上商店看看有沒喜歡的，你告訴我，我給你買。”
“哦~”
“乖啦，找點事情做吧，我很快就回去了啊。”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你是不是要到家了？”
“快了。”
“那掛了吧，外面怪冷的。代我向你爸媽問好啊。”
“我們你就放心了，倒是你，注意門窗啊，吃好點，別老敷衍自己啊。”
“歐啦，拜拜~”
“拜拜~啵！”
“啵！”
即使有存貨產熱，掛上電話的那一刻，陸子昂依然覺得面部僵硬，手指冰冷。
可不無聊嗎？不然我打游戲干嘛？
陸子昂沖著手哈了一口氣，一邊環顧四周一邊跟著腦中的路線往家走。
居民樓大多不高，最多十幾二十層，街邊的店鋪比較平民化，基本都是餐館和便利店，街道不寬，但好在整潔。
像縮小版和簡約版的鄴城。
如果拋去亮如白晝的霓虹燈、人潮涌動的supermarket、裝潢精致的餐廳，好像也沒什么過多的差別。
對于我這樣一個與其在外瞎逛，更喜歡宅在家的人來說，待在鄴城和待在平城是不存在明顯的偏移的。
再加上現在外送和物流行業如此興盛，網絡基本涵蓋了一切生活品，說足不出戶即可坐擁天下實在不為過。
何況平城的房價要比鄴城低好幾個檔次，對普通的工薪階層來說，房子簡直就是唾手可得，根本不需要斤斤計較地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省錢的速度是趕不上房價增長的速度的，越往后拖只會讓人越絕望。
真希望曲瀾能懂得這個道理。
不，她懂，她只是不想屈服。
在大城市累死累活地拼出彈丸之地，能比在小城市優哉游哉地享受適居套間要強多少呢？
哎。
果然這種散漫的生活更適合我啊？該怎么和她解釋呢？誰做出妥協呢？
莫名地煩亂。
陸子昂揉了揉頭發，試圖將煩惱揉碎。
到家了。
開門的一瞬間，母親就笑容滿面地迎了過來。
“昂昂，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啊？”
“媽，吃個飯也不用多久啊。”
“沒四處轉轉啊？”
“黑燈瞎火地逛啥啊？”
“哦，也對，反正以后有的是時間。”
以后？您還想著以后？
“昂昂，你送萍萍回家了？”
“媽，你交代的事，我能忘嗎？”
劉潔察覺出陸子昂口氣中的一絲不耐煩，也就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
“好了，累了，洗洗休息吧。”
“哦，爸。”
“嗯。”
回到房間，陸子昂仰面躺在小床上，覺得思緒繁雜，剪不斷理還亂。
蔣萍萍那張普通的、紅撲撲的臉出現在了腦中。
本來沒什么好感的，沒想到天聊得還行。
很多無法訴之曲瀾的話，面對她好像輕而易舉就說出來了。
是太久沒和異性朋友相處過了嗎？
平心而論，陸子昂并不是個對異性的關注有過多追求的人，雖然覺得曲瀾很無趣，但這并不是他要去外面沾花捻草的理由。
反正哪段感情到最后都是平平凡凡無疾而終，就不要費盡巴拉地開始一段又一段新的感情了。
蔣萍萍給不了他驚鴻一瞥或是一見鐘情的感覺，他只是覺得和她說話很舒服。
也許是因為跟她不會再有什么接觸了吧，既然都要擦肩而過，那還去刻意在乎什么？說話自然也就恣意了不少。
雖說蔣萍萍很普通，但貴在真實。
瑕疵不少，不加掩飾，純天然，無污染。
綠色食品啊。
陸子昂覺得自己腦殼抽風了，亂七八糟地不知道想了些啥。
與其想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不如想想實在的問題。
我到底要不要回平城？
如果僅僅從個人的想法來說的話……
陸子昂仰頭看了看窗外，星星點點的路燈，三三兩兩的行人，不繁華，但很安靜。
有點想。
我就想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不想奮力拼搏，不想錙銖必較。
我就是這樣胸無大志的人，沒有遠大目標，沒有宏偉夢想。
抱歉，我就是這樣一個平凡到塵埃里的人。
不可以嗎？
接受自己的無所作為，不可以嗎？
陸子昂翻了個身，臉陷在枕頭里面，呼吸顯得有些勉強。
哎，生活怎么一點干勁都沒有呢？
是生活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