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上按摩床，唐曉雯仍回味側方位停車的窘迫，臉上掛著新奇的笑容。
“媽，小姨壓根沒把我當病人吧？”
“她從小大大咧咧，你看她穿得多隨意，說話做事大手大腳。但這樣挺好，逼一逼車也開了自行車也騎了，不試試誰知道？”
“也是。”
在老家的三個多月，唐曉雯一直是病人，一直照著病人的方式生存，周圍人也一直用憐憫同情的眼光看她，她更加覺得自己可憐。然而帝都的每個人都大大咧咧，“沒事兒”是她聽到最多的三個字。“沒事兒”，“沒事兒”，說多了聽慣了也真的似乎沒事兒。借著他人的勇敢嘗試一番，似乎收獲了不錯的果子。
秀荷安置好蘇家姐妹，小碎步一扭一拐沖到走廊對門。
“怎么樣？這環境還行吧！”她的小眼睛彎得像兩個小蝌蚪。
“行！可舒服！”夏麗紅學著她的樣子熱情高漲回答。
“那你們好好享受！這里沒大房間，最多只有三張床，我說安排近點兒的，老板娘安排的兩個房間就在走廊正對門，穿過走廊就是！”
“好，知道知道，趕快回去按摩。”
“行！”秀荷正準備關門，突然又打開，“這種按摩曉雯應該能行吧？他不抹那種黏糊糊的精油，直接上手按經絡，泡泡腳，可舒服！曉雯試著來，不行給她們說，回頭不算你的錢就是！”
“好，我先試試，謝謝小姨！”
按摩那些事唐曉雯相當懷念，想當初跳跳操打打拳，完了再上樓來一小時全身精油按摩，一掃肌肉疲憊，那時候多會享受。不過，現在竟然也能嘗試一番，真不枉此行。
按摩師傅是兩個溫柔的女人，身穿紫色制服，棕黃的長發盤在腦后，一人端一個木盆進入房間。
唐曉雯靜靜地閉上眼睛，享受。
不一會兒，房間里穿來雞飛狗跳的驚叫聲。
“哎喲！啊呀！痛痛！”
“還痛嗎？我再輕點兒。”
“不不不，就這樣，就要這個力度，痛得爽！”
唐曉雯擰巴的臉和找虐的變態惹得房里呵呵直笑。
“媽，你不痛嗎？肩胛骨、脖子、小腿肚這些？”
“痛啊。”
“那你沒叫呢？”
“我幾十歲的人還像你殺豬一樣亂叫嗎？”
“我要是小豬你就是母...哼，這酸爽太懷念了！”
一個按摩師傅瞅著母女倆挺和善，好奇地問：“小姑娘看著挺小，剛上大學吧？”
“呵呵。”唐曉雯賊眉鼠眼看著母親偷笑，“差不多，差不多。”
“年輕就是好，皮膚多嫩氣，我們天天加班帶娃的，臉都蠟黃蠟黃。”
“你有孩子啦？”夏麗紅挺驚訝，眼前身材姣好的女人頂多二十五六。
“孩子都上小學啦，老家學校不行，所以才跑這兒來。”
“哦，你也不是本地人？”
“你們不是嗎？”
“不是，我們從外地來探親。”
“哦，聽你口音是不像，但小姑娘發音挺標準。”
“呵呵，我入鄉隨俗混得快，上哪兒都容易撿口音。”
按摩師傅得知彼此都是外地人，頗為感慨。
“我們這些打工的幾乎都從外地來，本地人誰會來干這種粗活，家里有房子有關系，在本地找個正兒八經的工作容易，不像我們，為了孩子啥工作都行，養得起房租吃得起飯就挺不錯，再把娃送進好學校也就心滿意足啦。”
聊天越發苦澀，夏麗紅明白“為了孩子”的心情。她望見窗外幾枝棗樹，暗紅色的大棗正在綠葉間迎風招搖，好奇地問：“那些棗子沒人摘嗎？”
按摩師傅搖搖頭：“那是我們老板娘的棗樹，看著挺大個兒但味道不好，一點也不甜。”
“是嗎？”
“要不待會兒摘幾顆給你們嘗嘗？s味道澀得很。”
“啊？這里陽光充足，按理應該又大又甜才是。”
“不知道，我們每年都去摘來吃，味道一年不如一年。”
“要是讓我摘果子，味道就算不好，吃著心里也甜，這可是我的勞動成果。”
“嘿，您說的是！雖然難吃，但每年我們還是吃完了！”
兩個按摩師傅相視一笑，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對門的蘇家姐妹和秀荷全都閉著眼享受，按摩師傅熟練的手法加上熱氣騰騰的足浴，一掃幾日疲憊。
“舒服！”蘇夢清伸個懶腰，賴著不愿起床。
秀荷小眼睛一轉溜，拿起手機開始錄像。
“大家伙看看，今天這安排不錯吧！瞧她們多享受，一個一個都跟剛睡醒似的。來我們這兒好玩吧？”
“嗯，舒服！”
“我去對門再錄錄那兩母女。”
視頻里的幾個女人都躺成一個大字，渾身無力，神志迷迷糊糊。
她悄悄告訴夏麗紅：“我爸要看到這視頻，肯定會說我們太腐敗！他不弄這些，老說這些是糖衣炮彈，和歌廳酒吧差不多。”
收到視頻的長喜，慈祥地關注每個女人的表情。他抿著嘴不露牙，笑瞇瞇地說：“啊，瞧把你們舒服的，腐敗啊，不過享受一回也不錯。時間不早啦，趕緊去吃餃子，晚了沒位置。”
幾個女人在秀荷的催促下整理好衣著，朝餃子館奔去。這一路，秀荷對唐曉雯的車技贊不絕口。
“喲，上手啦！只花了五分鐘，不錯嘛曉雯！”
“嘿嘿，一回生二回熟，感覺一來，順順利利。”
餃子館在二樓，唐曉雯漫步而上，不再擔心氣喘吁吁。此時已快六點，但餐廳里人煙稀少，一張張大圓桌像青色的螃蟹張開八只腿四處盤旋，等待客人大駕光臨。
“您幾位啊？”門口店員問。
“五位。”
“先付錢，自己找座兒，門口冰柜里想吃什么拿什么，沒了找前臺。”
“好咧，我來過，知道！”
秀荷老練的買單，領著一行人在落地窗邊的大圓桌坐下。
夕陽紅通通的光灑在城市一側，街道、房屋、行人穿梭在溫柔地紅光里，格外歡暢。
秀荷帶著蘇夢清走到門口冰柜旁，一屜一屜餃子往外拿。
“每個口味來一遍！哪個好吃再拿！”
豪氣如此，兩人八屜回到桌旁，夏麗紅兩個眼睛都直了。
“拿這么多哪吃的完！”
秀荷樂呵呵地回答：“不多，一屜就六個，一人一個一會兒就沒了。來來來，趕緊煮上，吃了趕緊回家！”
“咕嚕咕嚕”熱氣騰騰的湯鍋里瞬間種滿各種各樣的白色元寶。聊一會兒天，元寶開始不停翻滾，胖乎乎的肚子甚是可愛。
“來，開動！”
秀荷的心情和這一鍋滾燙的湯汁一樣，熱血沸騰。
一個個大餃子，面皮勁道，餡料十足。吃完一輪，五人面露微醺。
“喜歡什么味兒？我再去拿！”秀荷摸摸鼓起的肚腩站起身。
“別，我已經吃不下了。”夏麗紅說。
“啥吃不下，別裝啊！這兒是自助，咱才吃第一輪呢！”
“說的是！我陪你去拿，我覺得這餃子好吃，繼續吃！尤其是西葫蘆的，特別好吃！”
蘇夢清和秀荷端來五屜，開始第二輪。夏麗紅雖然嘴上說吃不下，但眼看白白胖胖的餃子在湯里翻來翻去，忍不住又開始動筷子。
第二輪結束，秀荷又嚷嚷著拿餃子。這一回夏麗紅可沒攔著，她站起身，像醉漢似的回敬。
“走！我陪你！”
“喲，這家伙起勁了！”秀荷回頭看看蘇家姐妹，“你們倆想吃啥？”
“你拿什么吃什么！”蘇夢清說。
“我要茴香餃子，還有西葫蘆雞蛋。”蘇夢潔說。
“你呢，曉雯？”
“啊？我？”唐曉雯微微一笑，“我先休息一會兒，你們繼續。”
今天這頓餃子大餐已經超過她通常的飯量，抱著試試再多吃一些的膽子，她已經陪吃兩輪，此刻應該見好就收。她放下筷子，十指交叉撐住下巴，觀賞眼前四個女人的“勸餃子”大戲。
“來，給你加一個茴香餃子！”
“那你也來一個豬肉芹菜！”
“這兒還有一屜西葫蘆。”
“誰點的我幫她下！”
“誰下誰吃。”
“誰點誰光盤！”
“剛才明明沒有西葫蘆，是你硬守著店員包，包一個拿一個，這屜都算你的。”
“這是夢潔點的，夢潔來！”
“我不行，我已經飽了，你們繼續。”
“我們也吃不下，吃不下也得吃！”
“對，姐，你的西葫蘆！”
“我不要，還給你！我看你們都像喝醉了。”
“嗯，我是有點暈。”
“我也是。”
不知是店里熱還是餃子燙，夏麗紅和秀荷滿臉漲紅，眼神迷離，東搖西擺，只有蘇夢清“酒量不錯”。
這時天已經全黑，路上亮起一盞盞路燈，餃子店竟然開始排隊，熱熱鬧鬧的大廳吵得“喝醉的人”頭腦發脹。
“行，咱們回家吧！”
載著五個大腹便便的女人，唐曉雯開得優哉游哉，似乎因為重量增加而加速。到家后，長喜和老高紛紛從房里出來迎接，聊“腐敗”的同時帶來一個消息：明早十點，清河醫院胸外科看病。
“這是老陸的朋友，他說很有經驗，讓他看看曉雯的片子，應該會有幫助。”老高繼續轉達，“他還說，如果找胸外，他推薦這個醫生，和東方醫院的胸外科醫生相比，這個更有經驗。”
沉浸在歡快中的女人們只覺得這事情穩妥，隨口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