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境看看她,道:“府上會單獨給洛小公子備馬車。”這也是為了男孩子的聲譽考量,哪怕他年紀還小。
容清琬有些失望地“哦”一聲,容清越得了這話,興奮勁兒也退下去不少,她還想著有了洛瑕一塊,三人一起,沒準兒就能央著長姐陪她們到集市上逛逛了。
可若不能坐同一輛馬車,沒法及時通氣,恐怕就不能如愿。
容境將兩人的情緒收入眼底,并不說話,徑自閉了目休憩。
一路到得城主府,容境三人下了馬車,方行到影壁處,便見前方一個小小的白衣身影走了過來。
容境不由放緩了步子,看著洛瑕一步步近前來。
只見他先是認認真真見了禮,而后便抿著唇立在那里,一雙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半晌方道:“境姐姐,小小有話對您說。”
容境微微緊了緊手,對著身后的兩個妹妹道:“你們先回去罷。”
容清越和容清琬素來聽她的話,聞言便各自帶了侍女離開。
剩下容襄,她在二人身上看了一個來回,轉身退開了兩步。
洛瑕這才遲疑著上前,輕輕拉了拉容境的衣袖,抬眸小心道:“境姐姐,我午間小憩時,夢到您了。”
容境低低眸,“怎么?”
洛瑕輕咬一下下唇,“我,我夢到有人要傷害您。”
他眉目澄澈,眸底有一份小心翼翼的擔憂,容境心間不由動了動。
她俯身蹲下,將自己的視線與他平齊,抬手,撫了撫他額前的碎發,“小小放心,我沒事。”
他聞言卻頗有幾分急切地搖搖頭,想說什么,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末了站起身,道:“你年紀還小,以后就會明白,這些夢都不當真的。”
言罷便要離開。
他心下不由一急,再次扯住了她的衣袖,“境姐姐,小小不想看您受到傷害。”
容境步子一頓,拉起他攥著自己袖子的手,半是哄孩子的語氣輕聲問道:“是誰要傷害我?”
洛瑕抿抿唇角,正待要說,卻有了些遲疑,背后嚼人舌根,是極不守禮的行止。他若是說了,容境會不會覺得他心地不善而更不信他?
他這副糾結的模樣看在容境眼里,有了幾分無奈。她素來清冷,不曾有被人纏著的時候,更莫說被一個男孩子幾次拉住衣袖不放。
可洛瑕有些不一樣,他打剛滿一周歲時就敢扯著她的衣袖不放手,是她一早就接受了的一個例外。
為著這個例外,她對他有著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縱容。
容境又等了他一會兒,十米之外的容襄卻在此時輕咳兩聲,有人過來了。
只是她和洛瑕本也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容境于是靜默不動。
洛瑕的唇角抿了又抿,終究只是一低眸,“境姐姐,您這些日子,多少注意些,好嗎?”
容境點點頭,這一會兒功夫,容無逸已走到了影壁,身后照舊跟著春歸。
容境于是拉著洛瑕立到一旁,喚了聲:“母親。”洛瑕也福福身,喚道:“姨母。”
容無逸看看二人,目光并無波動,只淡聲道:“陪你祖母用完膳,讓越姐兒到頤秀居來。”
容境應聲。容無逸抬了腳離開。
洛瑕又小心翼翼地看她,低聲問:“境姐姐,我是不是耽擱您的時間了。”
容境牽起他,微搖搖首,只道:“走罷。”
自得堂內,容老城主照例問了幾人這一天的課業,末了又看向容境,道:“早上說的事情,可辦妥了?”
容境點點頭,“書院都已安排妥當。”
老城主于是招手拉過洛瑕,“小小愿意何時進學?”
洛瑕抿抿唇,恭敬道:“看祖母的安排就好。”
老城主呵呵一笑,“既然如此,明日便一同去罷。”
容境出聲道:“小小既然要進學,不若撥個年紀相當的侍子同去,也好照應著。”
老城主點點頭,“境兒所言不錯,待會兒,你帶著小小去蘅蕪院,幫著挑個稱心的。”
容境應下。老城主遂對幾人揮揮手,“都趕緊回去罷,將今日布置的課業做好。”
幾人于是一道退了出去。
途中,容清琬被生父姜侍夫著人請了過去,剩下容清越,出了自得堂也要同容境道別。
容境叫住她,道:“母親要你過會兒上頤秀居一趟。”
容清越一張小臉霎時垮了,“長姐,母親定是知道了我今日在書院沒能誦出先生要求的文章,怎么辦?”
容境看看她,一本正經地淡聲道:“不如等琬姐兒回去,你倆一道過去便是了。”
容清越不解地看看她,“長姐的意思,越兒不明白。”
容境知她一根筋的性子,遂又提點道:“到時候母親問起來,你只管讓琬姐兒先誦。”
言罷不再看她,容清越只得半知半解地回了院子。
洛瑕跟在容境身后,不由悄悄多看了她兩眼,原來,她看似月朗風清,私下里卻還有這樣的一面。
容清越容清琬兩人,于文墨一道上皆不入行,容境所說讓容清琬先誦的法子,便是將容無逸的注意力先放到容清琬身上,容清琬第一個誦不出,容無逸自然就要將原本的訓誡一分為二。
是頗有些……偷奸耍滑的意思在。
想到這,他不自知地輕笑了一下。
他曾一直將容境視作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神明般存在,此刻卻仿佛離她近了那么一點點。
容境側眸看看他,恰覷到他唇角一抹來不及收起的淺笑,不由一怔,又很快淡著聲道:“蘅蕪院到了。”
洛瑕這才回過神,容境已向院中的管事爹爹說明了來意,管事遂笑著迎上他,恭敬問道:“小公子喜歡什么樣的侍童?可有什么要求?”
洛瑕低下頭沒做聲,他忽然想到了拾初,那個前世陪著他受盡了苦難也始終不離不棄的侍子,就是從城主府出來的。
只是那時,是老城主直接將人指給了他,而沒有親自來挑人這事。那時的容境更不會注意到他身邊其實缺個小侍子。
那時的容境是什么樣的?待他有禮,卻只是疏離,對他照顧,卻從未用心,那時的他于她而言,哪怕共處一府五年,也始終都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