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言語,容境直接叫來管事,道:“宋爹爹只管尋幾個機靈懂事的家生子過來罷。”
那管事于是引兩人進了院子,自個兒又下去挑人。
很快,七八個小侍童被帶過來,洛瑕只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前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直到生命終結(jié)的小侍子。
他叫拾初。
上輩子,拾初幾度護著他,更為了他而被沈縈那幾個狐朋狗友糟蹋。這一世,他不打算再嫁沈縈,定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也要為拾初,尋個稱心的妻主。
想著,他直接走到了拾初面前,沖著眼前只比他大了兩歲的男孩子輕輕一笑,“你還叫拾初,好嗎?”
面前的男孩子有些錯愕地抬頭,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容境卻注意到洛瑕的遣詞,眉間微微一蹙。
有片刻的沉默,一旁的宋管事忙打了圓場,笑著道:“這孩子,還不快謝小公子的賞識。”
男孩子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不免有些難以置信,能到主子身邊做貼身的侍子,可是他們往常最求之不得的幸事了。
他忙垂下首,對著洛瑕恭敬道:“奴謝小公子賜名。”
洛瑕遂滿意地點點頭,對容境道:“境姐姐,小小選好了。”
容境終究沒有多言,一個八歲的半大孩子,興許只是一時遣錯了詞。
既然定了人選,就沒必要在此久留,因著拾初還要留下收拾些隨身的物件,容境帶上洛瑕先一步離開。
回一沁園的路上,洛瑕一副面有所思,直到在院子門前了,還沒回過神。
走在前面的容境卻停了腳步,他一個不察,直接便撞了上去。
“啊—”他低呼一聲,身子向后趔趄。
容境忙回身,伸手扶在他腰間,微微蹙了眉,“這么不小心?”
洛瑕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角,忙自顧站定,低了眸子小心道:“對,對不起。”
容境卻心下一動,忽地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蛋,她舉止極快,微涼的指尖方觸及他的臉頰便匆匆離去。
好似不曾發(fā)生過,也未有絲毫流連。
他抬了眸子看她,卻只見她神色自若,眸底半分漣漪也無。
是他的感覺出了岔子罷?眼前這人,分明是不近男色的主,又怎會對他一個半大的孩子做這有些登徒子行徑的舉動?
容境的指尖此時還殘留著一絲溫涼順滑的觸感,她將那手背在了身后,隱有幾分顫意。
那一瞬間的失控,她自己都捉摸不透,更莫說去給他一個解釋。
所以,她近乎倉惶地轉(zhuǎn)了身,一言不發(fā)地離開。
身后,洛瑕望著她的背影,一貫清澈的眸子染了幾分困惑。
————
翌日。
辰時還不到,虛竹便進來喚了洛瑕起身,這是他去進學(xué)的第一天,不免要鄭重些。
拾初是第一回到他身邊伺候,還摸不準他的很多習(xí)慣,好在虛竹昨晚仔細教導(dǎo)過一番,知道他晨起總是用涼水凈面,穿戴好衣裳才梳發(fā)的。
洛瑕心間亦對今日的進學(xué)存著幾分好奇,畢竟是他前世不曾經(jīng)歷過的事情,因此沒如往常一般懶懶地不肯起,反而一聽喚就睜開了眼睛。
虛竹給他挑了件淡青色如意云紋的直綴,又給他用一支青玉簪挽了發(fā),方上下打量一番,滿意道:“咱們小公子這副樣子,定是討人喜歡的。”
洛瑕微微一笑,道:“虛竹爹爹,小小先走了。”
有了拾初,虛竹便不必再陪著他去老城主那里用膳。
虛竹點點頭,又囑咐道:“咱們小公子性子軟,若是碰上生事的,莫隨便就起了爭執(zhí),奴這幾日見容大小姐,是個有擔(dān)當(dāng)作為的,小公子遇事只管同她說,她定不會坐視不理。”
提起容境,洛瑕的笑意斂了斂,只是不想虛竹擔(dān)心,便還是應(yīng)了。
帶著拾初一道,兩人出得一沁園,洛瑕不由向未央院的方向看了看,只是那邊人跡寥寥,想來容境已去了老城主的院子。
他匆匆一瞥,也未多想,提步向自得堂去了。
自得堂內(nèi),容境確已在了,手中還拿了本書,正閑閑坐著,在等人都過來的空檔隨意翻閱。
聞得洛瑕向老城主的請安的聲音,她羽睫微扇兩下,沒轉(zhuǎn)首看他。
他倒還是如往常一樣認認真真地轉(zhuǎn)向她,恭恭敬敬喚了聲“境姐姐好。”
她翻一下書頁,可有可無地點了頭。
他并不在意,又去見過容清越和容清琬。
這姐妹兩個倒是頗為熱絡(luò),同他講起書院的事情。
他安靜聽著,話卻不多。
沒一會兒,容無逸和方氏一道過來,兩人給老城主見了禮,又讓小輩們莫再拘禮,便令人上來擺膳。
一貫安靜的席間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容境喜歡冬筍,那擺放菜碟子的侍子也特意將這道菜離得她近,她剛好吃的方便,旁人離得遠,只是偶爾來夾一筷頭。
偏偏不巧,就這偶爾的一次還與容境的筷箸碰個正著,是看上了同一塊冬筍,一時,執(zhí)筷的兩人俱都抬眼看向?qū)Ψ健?p> 洛瑕面上不禁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筷頭落在一旁的另一塊冬筍上,容境則神色自若地取了原本看上的那一塊,之后便不再動那道菜了。
極微小的一個插曲,除卻他二人,再沒旁的人注意到。
很快,早膳用完,三輛馬車已等在了城主府前。
容境三個姐兒照例坐最前面的一輛,中間多出的一輛給了洛瑕和拾初,容襄三個就到了最后。
見果然給洛瑕另置了馬車,容清越兩姐妹都有些失落,只是這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
一上馬車,容清越便向容境說起昨晚被叫去誦書的事情,果然是少受了一番訓(xùn)誡。
容境隨意地點點頭,閉了目繼續(xù)養(yǎng)神,她雖照舊晨起練了劍,昨晚卻睡得不好,夢里似有個小公子,因被她捏了臉蛋,氣的直接哭了起來,任她怎么哄也不頂用。
直讓她在夢里也皺著眉,只覺男孩子竟是這般難纏。
一旁容清琬卻聽出了容清越所言的意思,明白昨晚的誦書想來是被兩位姐姐算計了,遂撅了嘴,低聲抱怨:“二姐姐欺負我年紀小也罷了,長姐明明是最公正的,怎么也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