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這會兒便只余洛瑕和方氏兩個正經主子在府中。
虛竹在門外猶豫了片刻,方敲了門進來,道:“小公子,該用午膳了。”
洛瑕放下筆,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腕,虛竹見狀忙上前幫他揉著,道:“小公子如今瞧著懂事了不少,奴看著欣慰,卻也要注意著身子,莫累壞了自個兒。”
洛瑕點點頭,“虛竹爹爹,給小小換身衣裳,咱們去姨夫那里用膳罷。”
他還是剛來府上沒幾天的小客人,去陪陪方氏,是應該的。
虛竹幫他新拿來干凈的長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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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方氏的頤秀居中,正服侍著的是趙氏和姜氏。
原本應該是李氏和姜氏,可一大早,李氏便來告了假,說自個兒身子不舒坦,就和趙氏換了次序。
方氏對這些不甚在意,他若真的事事斤斤計較,這日子就沒幾點樂趣了。
左右,是容無逸愿意給李氏幾分面子,他就多少順著點,畢竟城主府規矩森嚴,李氏再如何能耐,也斷不可能爬到他頭上去。
洛瑕到的時候,趙氏正端了溫水給方氏凈手,姜氏正執著木梳給方氏挽發。
他遂立在門前,落落大方給方氏見了禮。
方氏見了他便露出個笑,命玉露搬來襯了軟墊的杌子,道:“小小快進來坐。”
洛瑕依言坐過去,方氏對著銅鏡左右看看,確定沒什么不妥了,方走出來,又問道:“一沁園里住的可還習慣?”
洛瑕點點頭,他前世就在那里住了五年,自然熟悉,“勞姨夫費心,小小很喜歡那院子。”
方氏也隨著點點頭,他本打算理好了妝容再讓玉露去喚洛瑕來用膳,如今見洛瑕這般有禮,心下滿意不少,“有什么不合意的,盡管來跟姨夫說。”
洛瑕不由甜甜一笑,“謝謝您。”
方氏被這一笑哄住了,心間的幾分陰霾散去,不由道:“往后若得了閑,不妨多來陪姨夫說說話。”
洛瑕認真地點頭應下。
玉露適時走進來,“正君,可要擺膳?”
方氏頷首,“送進來罷。”說著拉起洛瑕的手,又問他:“小小喜歡吃哪些菜,還是糕點?”
洛瑕隨著方氏走到圓桌前坐下,略一思忖,道:“姨夫這里有馬蹄糕嗎?”
方氏笑:“小小想吃,當然就有。”語畢,便喚來玉露,命小膳房新加了這道小食。
待桌上的菜品擺齊了,姜氏到方氏面前布菜,趙氏則候在了洛瑕身邊,將每道菜夾來一點,又注意著他的喜好,特意多夾了些竹筍和豆角。
洛瑕用了兩碗雞湯,看方氏停了筷箸,方抬起頭,“方姨夫,小小用好了。”
因著他在,方氏今日也多用了些飯食,此刻見他坐好了,便喚人來撤席。
洛瑕約莫著時間,待到方氏日常休憩的時辰了,便起身準備回去。
方氏讓玉露去包了一屜馬蹄糕給他帶著,才任他出了門。
洛瑕緩緩往外走,卻在回去的半道碰上一對主仆,走在前頭似乎是主子的男子,是他前世沒怎么見過的。
他步子微微頓了,虛竹小聲提點道:“這是府上的侍夫李氏。”
既然是侍夫,那就不需要他見禮了。這般想著,他便沖迎面走來的人輕點點頭,準備過去。
李氏卻笑著喚住他,道:“這可是洛小公子?果然一副好模樣。”
洛瑕抿抿唇,不得不抬了眸子看向他,這一眼,心下驀地漏跳了一下。
這人眼角,有一顆不大不小的淚痣。而他,記得這顆淚痣。
前世的城主府,就是在他入府后沒多久發生了一件事,他那時不受人待見,老城主也不會同他說這些家長里短,他只是偶爾聽幾個侍子議論,似乎是有位侍夫欲謀害嫡嗣,被逐出府了。
而那個侍夫跪在府中乞求留下時,他曾匆匆過路一瞥,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眼角的一顆淚痣,是和面前這人分毫不差的。
謀害嫡嗣?這府中的嫡嗣,可不就只有容境一人?
這人,竟是個前世對容境下過毒手的!
可那時容境受傷到什么程度,他不知曉分毫,只是確有那么連著的好幾天,沒在老城主那里碰見過容境。
想到這,他心頭不由又一陣緊繃,面上有些發白。
李氏見他不說話,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洛小公子是有哪里不適?奴家差人送您回去吧?”
洛瑕艱難地搖搖頭,“不必,我沒事,先走了。”
接下來的一整晌,他強迫自己去想那時發生的事,卻想到頭都要痛了,也沒理出個門道,到最后,他只盼著時間快些過去,好讓容境快些下學回來。
畢竟,都是這些一點一點不好的小事積累,才導致她最后斷了一臂的,他若想幫她,就應當從這些看似不重要的細節上下功夫。
打定了主意,他再次回到書案前,重新提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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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書院。
教習的先生們布置完當天的課業,便放了課。
容境收拾好東西,讓容襄先去知會容清越兩個稍等她片刻,自己則去了掌事先生處理事情的地方。
姚遷回此時并不忙,見了容境過來,便起身招呼。
容境恭恭敬敬向她見了禮,簡單說明來意。
姚遷回點點頭,“這事好辦,若是著急,洛小公子明日便可進學。”
清和書院是臨安城內官辦的最高學府,官家子女皆可送學,會按著男女、年歲、學識分別安排不同的先生,一個先生只帶五六個學生,既保證了教習質量,也讓進來的官家子女彼此熟識。
容境躬身道謝,就要告辭。
姚遷回也不阻攔,只道:“容大小姐慢走。”
出了書院大門,容清越兩個正探著腦袋等她,她快步走過去,三人一道上了前頭的馬車,容襄則隨著容清越二人的侍女坐在后面一輛上。
馬車內,容清琬看向容境,問道:“長姐,小小進學的事,已經安排好了嗎?”
容境點點頭,容清越一下子開心起來,“往后,就是咱們四個一道進學了。”
容清琬想了一瞬,卻道:“長姐,那往后小小要和咱們坐一輛馬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