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的問題不是很嚴重,你不要太著急?!?p> 原少儒邊說邊用下巴指了指窗外。
“你看那只瘸腿的狗,斷了一條腿反而更懂得用巧勁逗人開心?!?p> 顏蓉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
窗外草坪上兩只撒歡的金毛犬,正在爭奪飛盤,其中瘸腿的那只,總是故意摔跤逗主人開心。
“創傷有時候會成為與世界和解的新支點?!?p> “若有需要,我可以為凌先生做心理治療?!?p> “那要怎么治療呢?”
顏蓉記得凌母說過,他的診費是按時間收費的。
所以并沒真指望人家免費看診,哪怕就是打八折,她也是負擔不起的。
只所以問,也不過是順嘴一問,純屬好奇這種心理疾病的治理方法。
原少儒轉過臉,看著顏蓉默了片刻,吐出一個字——
“等?!?p> “等雨季結束,等新葉抽芽,等到某個清晨,繭殼被露水浸潤得足夠柔軟?!?p> “等雨季結束?!”
顏蓉差點冷笑出聲。
她掐著指尖,硬生生把后半句【我們全家就該喝西北風了】咽了回去,默默地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凌母等的起,她可等不起。
下個月的房貸車貸、女兒的學費生活費、姥爺的藥費,哪一樣等得起?
就自己銀行卡里那點錢,等不到凌向破殼,一家老小就得沿街頭乞討要飯去。
“阿蓉知道嗎?”
“人在自我逃避時,會不自覺地構建繭房。”
原少儒脫下外套,掛在門把手上,動作自然地挽起襯衫袖子,收拾起鍋碗瓢盆。
裁剪得體的淺灰色襯衣勒出他精瘦的腰線,腕間的佛珠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他沾著泡沫的手指,在窗戶的玻璃上畫了個扭曲的圓圈。
“就像這個?!?p> 線條分明的小臂,蹭過顏蓉僵硬的肩膀,雪松香水味混著洗潔精的檸檬香涌進鼻腔。
顏蓉下意識后退半步,卻撞進他突然投來的眸光里。
那雙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琥珀色的光澤,睫毛上還沾著餅屑,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那一瞬間,顏蓉恍惚看見有什么東西在他眼底破碎又重組。
“使不得,原先生。你是客人,怎能讓你洗鍋刷碗呢!”
顏蓉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搶過碗筷。
“蹲點蹭飯,總得干點活吧?”
“不然下次還怎么好意思再來蹭飯呢!”
原少儒突然湊近,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少年,溫熱的呼吸拂過顏蓉耳畔。
顏蓉的耳根“騰”地燒了起來。
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得能數清原少儒下巴上淡青色的胡茬。
她慌亂中碰倒了米袋,米粒撒了一地,像極了那個雨夜砸在窗玻璃上的雨滴。
“開個玩笑?!?p> 原少儒適時退后,熟練地收拾殘局。
“這兒住著我的一個患者,約好了時間,她又說取消了,正巧遇見你?!?p> 他頓了頓,又道。
“心情緊張會使腎上腺素水平升高,從而破壞胃黏膜,人就容易患上胃潰瘍和胃炎。你該學會放松?!?p> 顏蓉突然注意到,原少儒左手食指根部內側紋著極淡的銀杏葉紋樣,隨著水流沖過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時隱時現。
大腦子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要破殼而出。
“原醫生”
顏蓉刻意加重了這個稱呼。
“您這樣的專家,時間應該很寶貴吧?”
“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他眨眨眼,“只要你愿意用它來讓我品嘗美味,總還是有的。”
這調侃來得太突然。
顏蓉實在分辨不出他當真是開玩笑,還是寡淡的陳述語氣中,帶了點調笑的意味。
“凌先生的情況很特殊,所以更需要等。”
“等他自己發現,墻上的倒影不會遞來熱牛奶,等雨季把執念泡軟,等某個人遞來的不是同情,而是帶著煙火氣的耳光。”
原少儒正色道。
“原先生覺得破繭需要多久?”
“一個月?半年?還是等到...”等到凌向想起被卷走的不止感情,還有他的全部身家。
原少儒沉默了。
他垂眸洗涮著碗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此時,顏蓉才意識到,自己把凌向的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單純了。
她只認為,凌向不過是遭遇情傷后的短暫失常,熬一熬就能過去。
可現在看來,那個叫曼瑞的女人帶走的不僅是存款錢財,還有凌向靈魂里最鮮活的部分。
俗話說,身病好治,心病難醫,只要凌向自己不愿意面對現實,別人又如何能把他拽回來?
難不成,她還得滿世界給凌向找小三去嗎?
顏蓉心里反復咀嚼著這個念頭,像含著一枚苦橄欖。
“謝謝你的午餐?!?p> 原少儒將擦干凈的碗整齊放置好,拿起外套穿上。
“耽誤你辦事了吧?”
顏蓉邊擦手,準備相送。
“那倒沒有,不過也確實得走了。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蹭飯?!?p> 穿好外套,原少儒摸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顏蓉。
“這上面的電話是我的私人生活電話。你在米國,遇到什么困難,或是凌先生有什么情況,隨時打給我。二十四小時開機?!?p> 他又眨了眨眼。
“不收你的診費,給我做點好吃的就成?!?p> 燙金字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燈塔。
顏蓉空曠冰冷的心田上流過絲絲暖流。
“歡迎常來。有時間回到國內,我給你做羊肉燒麥吃?!?p> 她雙手接過名片,仔細放好,轉身卷了幾張土豆餅放在電杯里。
“我送送你。”
“就沖這個羊肉燒麥,我也要回國。”原少儒看著顏蓉抱在懷里的電杯,好奇問道:“去給你婆婆送飯???”
“不是的。”顏蓉輕輕關好門:“剛認識的一個朋友,也是咱們的同胞,拿點送給她嘗嘗稀罕?!?p> “做你的朋友真好,我也要做你的朋友?!?p> 原少儒整整衣領,模仿《武林外傳》里的李大嘴,含羞帶怯的用一口東北方言自我介紹:“我叫原少儒,外號逗比單身汪,32周歲,九代單傳,至今未婚。家住黃浦江下游,上有六十三歲老娘,時間委員會第三十六屆主席,身高178,體重140,身體棒棒噠,人也萌萌噠……”
耍寶沒把顏蓉逗笑,他自己先笑到不行。
原少儒捂著肚子笑倒在草坪上,還順帶著打了個滾。
“小姐姐,給點面子笑一個,成不成?”
“成啊,你說,笑幾毛的?”
顏蓉很捧場的給了一個職業笑容。
“五毛夠不夠?”
原少儒扁扁嘴,仰面躺平,欣賞著藍天白云。
十一點的陽光已褪去晨露的羞澀,將天穹浸染成通透的琉璃藍。大團蓬松的積云宛如剛彈開的棉絮,慵懶地懸萬丈高空,邊緣被陽光鍍上細碎的金箔。偶爾有銀鷹劃破天幕,在云層上拖出細長的水痕,倒像頑童用蠟筆在宣紙天幕勾出的航線。
“原醫生!”
顏蓉仰起頭,目光追隨著那云的軌跡。
細碎的光斑,透過樹葉間隙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天邊的云絮被風撕扯成棉絮狀,就像她那支離破碎的婚姻。
“您相信...有人會因為愛情變成行尸走肉嗎?”
她問的很忽然,但聲音很輕。
輕得像是怕驚醒了什么,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愛情不會殺人,但執念會?!?p> 原少儒沉默片刻,目光深邃如夜,緩緩開口。
“當思念成為慢性毒藥,清醒著腐爛才是最殘忍的死法。”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婚姻就像洗衣粉,只有用它揉搓漂洗過,才能還原愛情本來的面目?!?

名牌小肚兜
前方回憶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