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行進兩日,終于抵達了云州。
裴準帶人去交接,原本魚夕也應該去,但她說想有些事還要處理。宋欽業也有事物要處理,古縣令聽說皇上要來,一早就在城門等候,人一到就接進了縣令府。宋欽書身體撐不住,沒有進城,就在城外的驛站歇息。秦殊則是回到了秦府。
“殊兒,你先回去,我待會處理完事情就來找你。”宋欽業拉著秦殊的手,“到時候你帶我在秦伯伯牌位前磕頭。”
“好。”秦殊抱了一下宋欽業,然后二人分開。
因為只停留半日,秦殊也沒有時間趕去上墳,只得在祠堂上香。
“小姐,你終于回來了!”秦管家一看到秦殊,老淚縱橫。
“秦伯!”秦殊跑過去,抱著秦管家。
二人一邊往內屋走,一邊敘舊。
“我聽說了小姐的事,頗有感嘆,追著我讓我買零嘴的小姑娘,這就快要嫁人了……”說著秦管家的眼睛又濕潤了,“老爺臨走前交代,一定要照顧好小姐和少爺,老奴無能啊,不能陪小姐少爺去洛州。”
“秦伯,你可千萬別這么說,我和哥哥已經長大了,會照顧自己的,你不用擔心。秦伯留在云州也好,照料著我們的家,無論我們身在何處,云州才是我們的根啊。”
走到了祠堂,秦管家打開門:“小姐,請進。”
“勞煩秦伯了。”
跟在秦殊后面的幾個侍衛正準備也跟著秦殊進去,秦管家攔住了他們:“幾位請留步,秦氏祠堂非秦家人不得入內。”
“你們在外面等我吧,這里是秦府,很安全。”秦殊對幾個侍衛說,待他們退下后,關上祠堂的門。
“幾位爺保護我們小姐辛苦了,我特意讓人在大廳備了熱茶和飯菜,請跟我移步吧。”
那幾人相視,經過幾日的奔波,確實是沒有好好休息過,現在秦姑娘在秦府,也不會有什么事,要不他們就稍稍休息,等秦姑娘上完香再回來。
關上門后,秦殊跪在蒲團上,拿著剛剛點燃的香誠心跪拜。過了一會兒,她起身往祠堂后面去。
這祠堂有兩扇門,秦殊從后門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等著那人到來。
“秦府挺大呀,費了我不少時間才找到這地。”來人是肖千,他從屋頂上躍下。
“我給過你們圖了,找到這兒應該不難。”秦殊把藏在衣服里的密信交給肖千,“這是最新的消息。”她和宋欽業住在一起,宋欽業又對她沒有防備,竊取一些消息,不是很困難。
“開玩笑呢,秦姑娘你畫的圖很好認。”肖千接過信,轉身背著秦殊把信放到內衫里。
“現在是什么情況?”
“底下人沒給秦姑娘遞消息嗎?秦姑娘怎么來問我呢。”
“我說的是魚夕,還有衛辛。”
“哦,原來是這個啊。秦姑娘不用擔心,我們爺答應過的事,自然不會反悔。魚夕欠我們爺錢,給爺做點事也正常。至于衛辛,秦姑娘就更不用擔心了,也不是答應姑娘會照應好他嗎?”
是的,在他們結盟的那個晚上,他答應過她。下元節之前,她就已經知曉所有事了。宋欽業把秦十里和翠袖接進洛州,就是在警告她,可她不想被他牽制一輩子,她要反抗。
春玉是關鍵。
春玉受罰的那天,她去找了宋欽業,回來后又是一副絕望的模樣。
“姑娘,春玉除了這一條命,其他什么都沒有,若姑娘不嫌棄,奴婢一定以命報恩。”她拖著受傷的身體,跪在她的面前。
她一定是絕望得快要瘋掉了,眼里沒有了善良:“呵呵,春玉,你真的愿意嗎?我啊,已經被逼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萬劫不復,也一定要反抗。跟著我,可能會比死還痛苦。”
春玉看著她眼里只有心疼,那么好的一個姑娘,憑什么要被逼得一次又一次地絕望,她救了她,她無論承受什么,都想要報答她:“我愿意。”
如愿,春玉吃下了宋欽業送來的解藥,從此以后她不再受任何人控制。她聽秦殊的吩咐,聯系到了宋欽書。
“我沒有想到會有你這么一個盟友。”
秦殊轉身,看著從黑暗處走出來的宋欽書,打量他一番,和宋欽業長相五分相似,但氣質完全不同——表面溫柔實則內心陰暗冷漠。
宋欽書沒有刻意隱藏自己,既然選擇了她,那就沒有必要隱瞞,這不僅是對盟友的一種坦誠,更是對她的一種威懾。
“這樣貿然見面,真的好嗎?”秦殊收起平時的柔弱,走出了這一步,就沒有回頭的余地,她要強大,至少讓盟友相信自己可以。
宋欽書輕笑兩聲:“監視你的幾個暗衛,已經換成了我的人,不用擔心。從你給我傳書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了。這次下元節可是難得的機會,我這皇弟把你看的是真的緊。”
“說吧,你打算怎么做?”秦殊的語氣冰冷,沒有感情。
“你知道要毀掉一個人,應該怎么做嗎?那就是摧毀他的靈魂。讓他求而不得,讓他從高處跌落到深淵,無可信之人,無可依靠之人,讓他覺得,活著都是一種折磨。”光是想想,就讓宋欽書覺得高興。
秦殊眉頭一皺:“我只是想擺脫他,并沒有想過毀掉他。”
宋欽書眼色一冷,他看著秦殊:“你不覺得你太仁慈了嗎?他不僅是毀了衛秦兩家,還這樣對你,還有你的愛郎,被折磨得沒了一副人樣。他啊,可是毀了你們的元兇。”
秦殊反駁到:“難道狗咬了我一口,我也要咬回去嗎?他的所作所為我自是不會原諒,但也沒有到了毀掉他才甘心的地步。”
“可是,他這樣的人,就算你死也不會放過你的。你逃的掉嗎?還有,你不介意,那衛辛呢?唯一的辦法,就是折斷他的翅膀,讓他無法再對你有所作為。我們要做的,就是他的報應,你怕什么?”宋欽書拿起秦殊的手,從懷里抽出手巾給秦殊擦掉手里的汗。
她怕?她怕什么?
她不會忘記,父親逝去時那憔悴的面容;她不會忘記,那天也要她哭啞了也換不了他的一點憐憫;她不會忘記,被囚禁的絕望和無助;她不會忘記,看見衛辛穿著太監服被眾人欺辱;她不會忘記,衛辛兩眼空洞地劃破自己手腕時的場景……
她想過要讓宋欽業血債血償,可是爹爹說過冤冤相報何時了,他的臨終遺言是要她好好活著,開心的活著,莫要承載衛家的仇恨……
“只要能讓我的家人和衛辛余生安全,我就跟你合作。”
她答應了他,可她回去以后輾轉難眠,那擺脫宋欽業的希望中總有一些不可言語的異樣情緒,是因為希望來得太突然讓她感覺有些真實嗎?
不是的,她終究下不了決心要毀滅宋欽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