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抬頭看著來人,愣了一下。
被秦殊看著,衛辛有些窘迫:“姑娘,這種事就交給小人吧。”他蹲下修木桶。
他已經變了,嗓子沙啞了,身上也沒有以前那股青草香了,身材也變得瘦弱些。
他覺得,如果不看到他的臉,秦殊不會認出他的。
他無意來找她,只是碰巧路過,就看到了她在山坡下打水。原本只是想偷偷看兩眼,卻不想她的手被扎破了,嚇得他什么也沒想就沖了下來。
秦殊頓了一下,才緩緩說到:“那就麻煩你了。”熟知她的人,一定能看出她現在有些低沉。
“姑娘,你沒事吧?”春玉再次問到,剛剛是問秦殊的手有沒有事,現在是再問秦殊的心有沒有事,不過后面這次詢問的含義,只有二人明白。
“沒事。”
衛辛把木桶修好后,確定不漏水,再打了一桶滿滿的水:“請問姑娘,這水要送往何處?”
“我帶你去吧。”春玉回到。
“我也跟著你去。”
春玉走在外側,此時秦殊與衛辛的距離很近。衛辛察覺之后,不經意地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可現在正是雪化的時候,山路濕滑,衛辛也不敢離秦殊太遠,若是她腳滑,他還可以扶一下。
氣氛有些尷尬,秦殊找了些家常話題跟春玉聊著。而衛辛一直緊繃著,也許是他思之過甚,竟覺得秦殊有意靠近他,兩人還是不是有身體接觸。
好在姑娘二人相互攙扶,一路上沒有滑倒。
宋欽業剛回完信,發現秦殊還沒回來,就想出去尋她。可他一出帳篷,就看見遠方走過來的三人。不過此時衛辛和秦殊之間看著很規矩,二人的距離不遠不近,跟對待他人無異。
宋欽業放下提起來的心,快步走過去:“殊兒,你去哪兒了?看不到你,我心里不踏實。”他走過去握住她的手,“下次別在外面待那么久,天氣還沒暖和,容易著涼。”大手包裹住小手,把熱渡給它。
秦殊莞爾一笑:“好,下次我一定記得。”
“你們怎么會在一起呢?”宋欽業覺得自己有些疏忽,以為秦殊在自己身邊,就沒讓人跟著她,他雖有礙于面子不好直接問她,可他真的很想知道。
若是她察覺到了什么,那他應該采取措施了。
“方才我和春玉去打水,不想水桶壞了,是他幫了我們。”秦殊解釋到。
衛辛有些高興,他一直害怕秦殊會稱呼他太監或者公公,現在她并沒有這么說。
宋欽業看了一眼衛辛,說到:“沒事的話就下去吧。”
“是。”
麻木又卑微。
他之前在自己心里建立起的筑基啊,在秦殊面前變得毫無抵抗力,所以那么輕易就被宋欽業擊垮了。
不堪,實在是不堪。
他一定要強大起來,拼盡所有。
宋欽業將秦殊擁進懷里,看著忙碌的士兵說到今天晚上有哪些讓人垂涎的野味,而秦殊,卻看著衛辛離開的方向,直到宋欽業喚她時,她才回過神來:
“你說什么?我累了剛剛有些走神。”
“那就靠著我休息一下。”宋欽業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我剛問你待會兔肉是想吃煮的還是烤的。”
他想著她騎了一天馬,真是累了:“要不你先睡會兒,醒了后再決定吃什么。”
秦殊掙脫宋欽業的手,抬頭對著他笑:“不用,跟著大家一起吃吧,吃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好。”他寵溺地望著她。
眾人圍著火圈把酒言歡,今日皇帝也很親民,跟著大家同坐地上,一起吃喝聊天,只是心思大部分都在旁邊秦殊的身上,對她噓寒問暖,兩人看起來好不恩愛。
宋欽書對面坐的是魚夕,他跟著大家一起暢聊大笑,看著魚夕也跟著笑,他便笑得更開心。只是,這笑沒持續多久,就失去了溫度,一旁的肖千對身旁的士兵說:“再添點柴,我怎么覺得比方才冷了許多。”
添了柴也沒用,他急得用手摩擦著胳膊,可還是很冷。肖千這才發現,旁邊的爺現在笑得可怕,瘆得慌。別人看不出,只覺得他的笑很正常,可他跟了爺那么久,總是看得很準。
順著爺的視線望過去——唉,親娘啊,這爺還在場呢,魚姑娘居然當著爺的面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而且那個男人還是裴將軍!
他默默把屁股向旁邊的士兵挪了一下,離爺遠一些,應該就不冷了。
“哈哈哈,裴將軍見解獨特啊。我就覺得自己功夫還行,但也沒怎么跟人特別是一堆人一起打過架,這方面的經驗有些欠缺,現在聽裴將軍說的這些,我就感覺自己身在戰場一樣。”
宋欽書突然起身,嚇得肖千抱緊自己。
“我去凈手。”
因為是臨時扎營,像宋欽書這樣的身份,如廁也只能用桶。
進了內帳,宋欽書換上內侍的衣服,假裝去處理桶。
到了樹林遠處,宋欽書看著前面身處黑暗的人,才停下來把桶放下:“衛公子,沒辜負我的期望,你終究還是來了。”
“你是何時與魚夕認識的?”
“衛公子,既然你來了,我想你已經表明了決心,那我也應該拿出一點誠意。魚夕是因為我來的洛州,也是我安排進皇宮的,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秦姑娘。”
“我只有兩個要求。第一,重查衛吝文案。第二,擺脫宋欽業。第三,若是秦殊不愿留在宋欽業身邊,你要幫她,讓她幸福。”
宋欽書無奈笑笑:“衛公子是聰明人,難道就不想給自己報仇嗎?讓宋欽業得到他該得的懲罰。”
衛辛沒有說話,在黑暗中,宋欽書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嘆了一口氣:“你們還真是相似啊。”
“你說的是我和誰相似?”
“你希望我說的是誰?”宋欽書當然不會告訴他,“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以后我的人會跟你聯系,你照著我說的做就行。”
待宋欽書走了一會兒,衛辛靠在樹上想些事情,突然下起了雨,他才慢慢往回走。
冬將盡,此刻的雨水夾雜著寒氣,格外凍人。
衛辛仍雨淋著。
他原本已經放棄了,承認接受自己的無能,畢竟他與宋欽業比起來,真的太弱了。可是魚夕給了他希望。他心底應該是高興的,可現在心里卻有些難受。
若嫦嫦知道他勾結宋欽書,她會怎樣看他?不,她不會知道的,無論事成與否,他最終都會選擇死,選擇解脫。而嫦嫦,最好是以為他死了,然后開始新的生活,她的生活里不會有骯臟不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