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軌道上有一群跟我一樣莫名出現在這里的人。我們不知自己何去何從,只知道這個地方很危險。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輛老舊的火車駛來,與此同時到來的是一次一旦失誤就可能殞命的考驗。我們腳下的地面上一共有三段鐵軌,而在此之外的兩旁是令人心驚膽寒的懸崖。
咕咚咕咚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一輛黑褐色的貨運火車突然駛來。人群也隨著亂做一團,惶恐的情緒在四處彌漫。然而來不及作出什么反應,火車已經呼嘯而過,砰——隨著幾生巨響,幾個倒霉蛋被疾馳而過的火車撞得肢體橫飛、血肉模糊。我望著面前的一幕驚魂未定,壓迫感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旁邊突然有一個拍了我的肩膀,我回頭望去,是同樣滿臉緊張惶恐的老九?!疤kU了,我們必須逃離這里?!彼麑ξ艺f到。說著拉著我走到最左邊的一列火車軌道旁。從這里往下望去,底下是距離幾十米的黃土地。這個高度,即使當場不摔死也沒幾日好活了。我看了一眼這如同地獄深淵般的懸崖,感到雙腿有些發軟。再看著一臉義無反顧的老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瘋了?。繒に赖??!蔽夷康煽诖舻乜粗?。后退了兩步表達我的抗拒。他一邊安撫我一邊將我再次拉到懸崖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不遠處懸崖邊上有幾根插入崖壁的木柱子,每兩根木柱子之間用麻繩編制出了一個網?!拔覀兛梢韵忍侥莻€網上,然后再找其它可以利用的突出巖壁到懸崖下?!彼趾喍痰卣f出了自己的計劃。我仔細看著那個有些松散的網,最后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那個網沒辦法支撐住我們。沒辦法的?!崩暇哦⒅铱戳艘粫?,最終確定無法說服我,于是決定獨自行動。他小心翼翼走到懸崖邊緣,最終深吸一口氣,向網的位置跳下。“噗”的一聲,他落到了網上,然而網應聲而破,幾乎沒有停頓,他徑直落下了懸崖。我聽到了他的慘叫,讓我一陣心寒。我擔憂地沖到懸崖邊向下看。老九躺在黃土地上痛苦地扭動著身子。好在麻繩網雖然沒有承受住他的重量,但多少有些緩沖的作用。但即便活下來了,他現在的狀態也危在旦夕。在這無人之境,恐怕暫時不會有人能搭救他了。
我有些擔憂心疼他,又有些暗自慶幸。還是在懸崖上的鐵軌間茍且偷生吧,我如此暗自想著。
嗚————火車的嗚鳴聲在昏暗的天空下響徹云霄。我轉頭望去,看到了讓我心如死灰的一幕。三列火車在三架軌道之上并駕齊驅,飛馳而來。它們彼此緊挨著,幾乎占據了整個空間。我們無處可躲,避無可避。高坡懸崖上、鐵軌間的人們開始感到絕望,有些人干脆跪坐在原地等待死亡的來臨,而更多的人開始如同英勇赴死般自殺式地向懸崖下跳去。還未待火車開到,懸崖下方兩旁的土地上已經橫尸遍野。我站在懸崖邊上,看著火車越來越近,仿佛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無盡的恐懼無奈涌上心頭。事已至此,只有跳下去聽天由命了。
我順著懸崖幾乎貼著崖壁準備跳下,她卻突然發現崖壁內側似乎有一個山洞。我欣喜若狂,鎮定下來利用老九剛才用過的那兩根木柱子,險象環生中躍進了山洞。劫后余生,我穩住身形玩下身子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終于,我漸漸平復了心情,心跳也漸趨平靜。我站直身子,往山洞那頭望去,只見那個拐角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姚婧。
姚婧站在那個拐角處,一只手扶著墻角,身體對著那個未知的拐角的方向,側頭望著我。她的雙眼中沒有任何情緒,眼神甚至有些呆滯,如同……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氣息。但是我知道她在看著我,我當然可以確定。我們對視著,站在原地對視著,誰也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氣氛平靜地好像靜止的畫面,姚婧仿佛也靜止地沒有任何思維波動。而靜止站立的我,此刻內心如同驚濤駭浪般瘋狂地翻涌著。內心澎湃得像是要噴涌而出的各種無可名狀的情緒,如果一定要形容,最貼切的詞,大概是想念。眼前這張如此熟悉的臉,仿佛有一萬年都未曾見過。但如此自然地對視著,又仿佛日復一日皆是如此如此,持續了一萬年。
我的肢體好像被什么東西固定住了,整個人渾身無法動彈。但內心難以自抑的無盡的思念逐漸幻化成源動力,積累在一起,促使我終于抬起了沉重的腳步。
……
我睜開雙眼,眼前是一個潔白的天花板,是在病房吧,很快我便意識到了。悵然若失的空虛感撲上了我的心頭。
啊——好想繼續這場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