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吃力地微微抬起頭，看了一下四周。病房還算整潔，透過窗戶望向外面，看樣子應該不是學校內的校醫院。在床邊坐著兩個人，是老張和老九。老九垂著腦袋靠在椅子上休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老張低著頭看著手機屏幕，不知道在玩什么。我精神稍一恢復少許，便感覺嘴巴里很干，于是啞著嗓子喊了一句“水。老張…”
老張被嚇了一跳，身子都顫了一下。唰的一下站起來，有些疲憊的眼睛忽然放光一樣看著我說：“你終于醒了！”然后想到什么抬手示意我稍等：“水，水，我這就給你到，等一下哈。”說話間，離我最近都老九睡眼惺忪地抬起了頭，然后眼睛放大了一下，平靜中帶著喜悅說到：“醒了啊。我去喊阿飛，昨天他守了大半夜，還在門外休息呢。”我雖然不清楚我昏倒之后發生了什么，但聽他這么說，明白他們幾個在我昏迷期間在輪流看護，不免內心有些溫暖感動，對他輕輕點了點頭。他轉身出了病房，一旁的老張端著個裝了大半杯水的一次性紙杯走到了我面前。“小心點啊，可能有些燙。”他一邊婆婆媽媽地叮囑一邊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遞給我。看他這幅細心的樣子一時讓人有些不大適應。我接過杯子隨口說了句謝謝，老張剛準備坐下的身子突然又直了起來，佯怒說到：“跟我還說啥謝。”雖然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但我的心里卻不太舒服，我可以感覺到老張正把我看做一個需要照顧的弱勢人士。
老九再次走進病房，身后跟著兩個人。一個人自然是阿飛，另一個人卻讓我有些意外。李佳佳背著一個精致的小包，站在門口確認我的確醒過來了，才跟著老九身后走了進來。我對她露出一個感謝的微笑，感謝她對我的關心。老九走上前來，問我感覺如何。我再次擠出一絲微笑對他說：“沒什么事，這不是好好的嗎。”他點點頭，然后微微皺眉抓著床邊的欄桿，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最后問到：“你...怎么...”我擺擺手，打斷了他的疑問，回答道：“老毛病了，不是什么事兒。”老張湊了過來，有些埋怨地說到：“你怎么不早說啊。給我們嚇得不輕。”老九白了他一眼說：“跟你說？跟你說有什么用，你是醫生嗎？”沒等老張再反駁什么，醫生走了進來，幾個人瞬間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
醫生徑直走到了我的身邊，老張很自覺地讓開椅子，請醫生坐下。醫生看了一下我的情況，問了幾句身體狀況，有無疼痛感、頭暈感之類的話，我一一回答。最后他沉默一會兒，見大家都沒什么反應，環顧幾人一眼，然后問我：“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同學嗎？”我點點頭，想了想對阿飛幾人說：“你們出去等我一會吧。”阿飛和老九對視一眼，點點頭，率先走出了病房。老張給我一個鼓勵的眼神也跟著他們走了出去。李佳佳沒有直接出去，我見她有些猶豫的樣子，心想她大概有什么話要說。于是主動開口問到：“佳佳，你怎么也過來了。”李佳佳見我先開口了，對醫生露出一絲抱歉之色，輕輕快步走到我跟前，小聲說到：“我正在圖書館附近，突然看到人群圍著，就過去看了一下，沒想到是你。后來，我擔心你，于是就跟著過來看看。好在現在沒什么事了，我準備先回去了。”我點點頭，心想：原來是要先回學校，特意跟我交代一聲，倒是有些拘謹可愛。剛準備開口讓她放心，盡管先回去。她卻接著開口說到：“呃......方醇給我發了消息。要我轉告你，他想和你見一面。”
我有些意外，但也覺得在意料之中。沉默了片刻，微微點了點頭，卻沒有答應什么。李佳佳有些擔憂地皺著眉說：“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別去了。你的身體還需要好好休息。姚靜的事......你之前說的對。畢竟她已經死了，很多事情再去深究什么也沒有意義了。”沒想到她居然會勸說我不要再和方醇聯絡，追查姚靜的死。我面色復雜地看著她，她抿著嘴唇，沒有在說什么。站立片刻后，轉身離開，走到病房門口時，她回頭對我說：“保重身體。”我微微點了點頭。
李佳佳走后，醫生便向我更詳細地了解我之前的病史。的確，這都是老病根了。很久之前就做過一次手術，但結果不太理想。當時醫生說這病無法根治，只能養，沒法治。而且還說，如果連養都沒有養好的話，說不準哪天年紀輕輕就要走了。這么多年了，我的性格因為養病變得溫順平靜，而我的身體似乎是在回報我，在慢慢好轉。但大概是姚靜的死在我內心終究留下了難以撫平的創傷。醫生自我介紹一番后，跟我闡述了一邊我目前的狀況。總之就是，現階段做手術也沒有太大幫助，主要還得靠調理，另外還要求我保持內心平靜，心情愉快。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心想這個要求可有點高。最后這個姓李的中年醫生在確定我不需要聯系家人或其他親人，只想盡快出院的情況后。堅持要我再住院觀察幾天，我們討價還價般爭論了一會兒，終于確定在后天出院。
老九等人再次涌進病房，又對我噓寒問暖了一番。我微笑著盡量用自己最好的狀態表現給他們，讓他們盡管放心。我想讓他們先回學校，既然我已經醒了，就不必再這樣蹲點照顧我了。他們開始都不同意，我于是想逐個擊破，先跟已經是工作黨的老九拉鋸了半天，沒想到他無論如何也要堅持陪我到出院那天。我只好轉移目標，叫老張和阿飛先回去。老張十分不情愿，阿飛也默不作聲不肯走。沒想到剛才還和我拉鋸半天的老九卻突然幫我說話，說學校這時候畢業期，肯定有不少事，萬一找我們，寢室里不能一個人也沒有。幾番有理有據的說辭，最終終于把阿飛和老張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