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才真正要開始在華東區的日常工作了。一踏進公司，葉錦秋看到跨年夜待過的那個落地窗前，心里涌上來甜蜜的感覺，嘴邊也不自覺地掛上了笑，Peter一看到她就說：“Happy new year， Jane.什么事這么開心？看來假期休息得不錯。”她笑著點頭，“謝謝您獎勵的一天假。噢對了，更謝謝您請我吃大餐。”和Peter一家的那張合影居然給了文威一個告白的契機。
“不用說謝謝，是你自己工作做得好。這次預算工作你的表現比我想象的還要好。”Peter不吝稱贊，“元旦假期總部財務團隊加班梳理各個區域提交的預算，財務總監在高層管理群里單獨表揚了華東區，只有我們的預算基本符合規范，每個業務各個科目的預算編制邏輯也備注得清清楚楚。看來P大商學院畢業的在財務方面終究還是比別人更專業啊，我選你來是一個perfect decision。”原來是預算被表揚了給他爭光了，作為新入職的高管，這表揚對他來說更顯寶貴，難怪說起來那么笑容滿面。
葉錦秋也微笑，“哪里哪里，我只不過是比較細致一些，做這些工作沒有用到學校的專業知識。”光是華東區業務簡介，她就附了一千多字的說明，財務部通知過的每一個要求她都嚴格遵守，無法按要求來的也都備注了原因和備選解決方案，力求不管誰看那份預算都能看懂編制邏輯。這是以前當實習編輯和實習審計師養成的追求清楚準確的工作習慣。
“你不用把包放下了，直接跟我走吧，今天我打算開車去申城幾個運營中心轉轉，順便帶上你一起去。”Peter一邊肩膀挎著他的雙肩包，葉錦秋以為他是剛上班，原來是準備出門了，他接著說，“前兩周時間緊，你都是通過線上溝通來了解業務，這是遠遠不夠的，運營部門還是應該多到現場去。杭城的那幾個我前兩周去過了，和區域辦公室同城，還算方便，你接下來自己找時間去就可以了。”
這個觀念和周寧一直強調的倒是完全一致，周寧也一向倡導事業部運營支持部門、職能部門也要多到現場去，才能熟悉業務，了解運營中心的問題和需求，然后才能對癥下藥，如果坐在辦公室遠程估摸著給藥，有病的好不了，沒病的都能吃出病來。
兩個小時的車程，Peter和葉錦秋從工作聊到生活，甚至聊到各自的學生時代。Peter對葉錦秋經歷的好奇集中在她的家庭教育、她如何考上P大、P大的生活學習體驗，以及為何選擇物流行業從業。
人們總覺得考上TP這件事自帶神圣的光芒，Peter也未能免俗。好在他只是表現出好奇，沒有表現出一般人的羨慕之情，那種羨慕常常會讓葉錦秋覺得很尷尬，她從來不能心安理得地覺得“考上P大是我應得的”，因為她所接受的家庭教育、學校教育雖然不是最好的，但已經優于很多人，大家并沒有在同一起跑線上。所以她對每一個在談到學校時愿意與她平視的人充滿欣賞，感激他們的自信大方免去了她的尷尬。
Peter談起對葉錦秋選擇物流行業的驚訝，“我一直在企業的倉儲物流部門，這個部門的人，學歷背景一般不會是最好的。在我的兩個前東家，市場、財務、銷售、IT的負責人一般都有閃光的學歷，不是國內名校就是世界名校，他們確實都非常聰明，工作也很努力，所以我對名校畢業的人向來比較有好感。不過我從來沒有想過在我的部門會有P大畢業的伙伴，物流運營部門會比較辛苦，比較‘接地氣’一些，名校畢業的人有更多選擇，就很少會到這樣的崗位來。你說選擇物流是機緣巧合，不知道你這一年半以來找到在這個行業工作的樂趣了沒有，這非常重要——必須有喜歡或熱愛，你才會從工作中獲得快樂，只是憑著一份責任心是不夠的。”
葉錦秋總是不自覺地把Peter和周寧放在一起比較。周寧一向是個“氣場王”，他自身學校并不好，對所謂的名校從未表現出半分高看；對小龍們工作的指導，也主要集中在技術層面以及工作態度，不會去提什么熱愛不熱愛。Peter上學的那個年代，本科大學生還沒有泛濫，學校又是還不錯的高校，所以他對自己的學校并不自卑，也不掩飾對名校畢業生的欣賞。他在頂尖企業從底層做到了職業經理人所能到達的最高職位，自然有除了技術層面以外的更多感悟。按說周寧雖然比Peter 年輕許多，但工作的年頭也不短了，他也許并非沒有類似的感悟，只是缺少美資企業相對平等的氛圍的浸染，所以不會去給一個新人講這些。
“熱愛可能還談不上，但我覺得這個行業挺有意思的，至少還沒有覺得不喜歡。雖然很辛苦，但崗位一直在變化，一直在學習新的東西，也有一些工作成果，還是挺有成就感的。”葉錦秋如實回答。
她的歲數畢竟只有Peter的一半，大部分的時間，是她全神貫注地聽著Peter的奮斗史。Peter喜歡講自己的英文學習經歷，肯下苦功練英語是他在外企從基層突破到中層的秘密武器，一口流利的英語也是他到了高層能夠平視其他高學歷同事的重要底氣。除此之外，學歷背景并不突出的他在一個偏弱勢的部門能升到高級副總裁級別，當然也離不開他的業務能力，“你知道有句話叫‘物流是企業的第三利潤源泉’嗎？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后，物流費用的降低對利潤的提升而言非常重要。我就是靠著在這方面的成績，成為我前東家第一個負責物流的高級副總裁，以前物流部的負責人最高都只是副總裁而已，少了高級兩個字，在其他部門面前總是低人一等。”
這倒是和周寧在意朗得勢的原因很相似，葉錦秋暗想，能為東家帶來營收或利潤的人，才會得到企業最大的尊重。意朗要尋求上市，保持漂亮的營收增長曲線和利潤率是重中之重，Peter有這兩把刷子，難怪最后定的人選是他。
除了營收和利潤方面的指標，意朗今年還要攻克的堡壘是股東業務占比，東湖集團的電商業務在整個意朗的收入和利潤占比都太高了，容易給人一種意朗嚴重依附于東湖的觀感，無論是爭取外部投資還是謀求上市，這一點都是極大的阻礙。大老板已經開始在銷售板塊大力排兵布陣，開發其他客戶，同時在業務運營方面也將不同業務進行整合，借助發展成熟的東湖業務，反哺已經落后的其他業務，這也是國內各大事業部合并的原因之一。
這些文威之前都大概和她說過，所以當Peter問她覺得華東區接下來主要的任務是什么的時候，她也結合著公司的方向去說，“運營方面要進一步卡控成本，挖利潤，同時要配合銷售的新客戶引入，要能通過實際運營落地讓新客戶滿意，提高客戶粘性。整個區域里以前歸屬于不同事業部的運營中心現在都要進行整合，先進帶后進，把整體水平提升上來。”
Peter滿意之余有些驚訝，他以為葉錦秋作為小龍計劃的優秀分子能夠直達天聽，“公司今年的主要方向你很清楚啊，跟老板交流過嗎？”
直屬上司以為你與隔級上司關系不錯的時候，應該如何表態？如果你與直屬上級關系不佳且無好轉機會，那當然要借助隔級上司的威嚴殺殺他的威風，給自己身披一件金蠶衣；但Peter對葉錦秋不可謂不好，如果他認為大老板與錦秋關系也很近，以后很多話未必會與她說，葉錦秋并不愿如此，再說Peter問的也并非事實，所以她趕緊回答：“我和文威關系比較好，有時候會聊總部的事情，所以總部的風向我知道一些。”
Peter松了口氣，“噢，文威這孩子也很不錯，小小年紀跟高管們打起交道來一點不露怯，說話也很有分寸。”葉錦秋聽了心花怒放，只是臉上裝得云淡風輕。
申城的幾個運營中心分別在南郊、西郊、北郊，一個個跑下來，再算上回程，Peter當天開車的時長接近7個鐘頭，葉錦秋兩年前拿了駕照后就沒摸過方向盤，現在根本不敢幫忙開車，她才明白為什么文威一去總部就開始租車練車，想要做一個好助手，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在4個運營中心一共待了4個小時，Peter在每個地方和負責人一起巡庫，一邊觀察現場的貨物品類、操作流程、現場管理，一邊提問，還不時和基層員工交談幾句。這次到現場并沒有事先通知，第一個運營中心的負責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場該清理的沒有清理，閑置的貨架工具也都隨意放在顯眼的地方。到后面幾個的時候，大概有人通風報信了，現場干凈許多，人員工作狀態也不錯，好似排練過后的學校公開課，該以何種音量哪種情緒去讀課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刻意的痕跡有些明顯。Peter不動聲色地走過貨架，伸手去摸貨架和貨架上的食品類商品，然后吹了吹自己手上的灰。他并不責怪庫房里的衛生清潔沒有做好，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這個位置不應該放滯銷品類。這邊是不是很久沒對商品庫位進行調整了？”一整天下來，都是諸如此類見微知著的提問，直把幾位負責人問得冒汗。丟完炸彈，他也讓葉錦秋記下問題和相應的待辦事項。每次要她記，他的說法都是“麻煩Jane記一下”或“請簡單記一下”，那股尊重的感覺，讓拿著筆和小本子跟在旁邊的葉錦秋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小跟班，而真正是業務支持部的負責人。她在心里將Peter引為同類，在禾城的時候，她對周圍每個人都是這樣平等待之，因而大多數的基層員工喜歡她，但她卻顯得和其他管理者大相徑庭格格不入，雖然內心深處認為自己是對的，但有時也疑心自己書生氣太重，沒有管理者的樣子，現在她確定了，這僅僅事關修養，無關其他。
回程的車上Peter便與葉錦秋逐項盤點待辦事項，除了兩項現場面貌的整頓，其他事項基本可以分為兩類：效率提升和成本節約。效率提升大多可以帶來成本節約，但成本節約則不一定來源于效率提升。
東湖業務在華東區域有兩個運營中心，其中申南運營中心時效要求是全國最高的，相對應的，運營成本也是最高的，導致其利潤率在意朗所有的東湖業務中排名墊底。申南原先屬于電商事業部，整個運營體系與其他東湖業務的運營中心基本一致，由于業務難度的不同，想要追上別人的利潤率，唯有另辟蹊徑。Peter決定對揀選方式和存儲方式都做變革，對標行業領先的企業。包裝材料和包裝方式上也要在客戶要求范圍內貼著及格線走，甚至探一探灰色地帶，把成本降下來。
另有兩個知名品牌大客戶，當初為了將合作談成給出了偏低的報價，現在公司盯著利潤，運營很難受。必須盡快將東湖業務的流程優化等體系應用過來，向精益要效益。另外除東湖業務外的其他業務，逐步取消員工宿舍，通過前期提供住宿補貼，慢慢向完全無住宿福利過渡。
“Peter，取消員工宿舍會不會引起員工不滿？”葉錦秋認為取消已有的福利是絕對會造成員工不滿的，只是為了舒緩語氣改成了疑問句，“運營中心的位置都挺偏的，不安排住宿對員工招聘和留存都很不利——以前電商事業部是這樣的情況。”
“不滿是一定的，”沒想到Peter也直接承認，“但是企業經營過程中有時候需要踩著員工的不滿才能到更高的地方去。我今天在現場跟經理和員工們了解過，周邊的企業和工廠基本都沒有提供住宿，意朗之所以提供住宿是多年前老板的義氣留下來的傳統。雖然提供住宿的同時也降低了工資，但整體薪酬福利包再加上宿舍日常管理成本，成本還是高了。現在公司的風向是提升利潤，這些舊傳統只好由我這種新人來改造。”
回到家已經很晚，葉錦秋洗漱完畢，文威也發來視頻聊天邀請，錦秋點了“轉為語音電話接聽”的按鈕。文威知道她還不習慣和他視頻聊天，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問今天去現場怎么樣，和Peter的磨合順利否。葉錦秋講了大概情況，對文威感慨：“Peter完全是高級職業經理人的典范，行業經驗豐富，個人修養很高，但幫著資本家對勞動人民狠起來是一點都不含糊。”
文威道出原因：“Peter和二老板，現在都很有壓力，目前區域的成績決定了他們什么時候升任，甚至是能不能升任COO和CEO，華北基礎還不錯，在四個區域的排名至少好看一些，華東的業務比較特殊，利潤情況很差，Peter的壓力是最大的。他從頂尖的企業來意朗，不是為了來當這一方諸侯的。”
“不過Peter這些動作，未必能順利落下去。原先電商事業部的體系有點固化了，要改新模式沒那么容易；其他業務是體系化沒形成，人才梯隊松松散散，要整理出效果也沒那么快。”葉錦秋知道新上級在行業已身經百戰，但還是為他捏了一把汗。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你沒有別的話要跟你的男朋友說嗎？”
“有，今天Peter夸你了，說你成熟穩重，英俊瀟灑，優秀程度差一點點就違法了。”
“啊？他怎么可能這么說話……”文威一愣，旋即一樂，“這是你加工的吧？是你覺得我成熟穩重英俊瀟灑，對不對？”
“那你別管。”女生不好意思承認，“對了，我們的關系在公司還是保密吧？省得以后誰要調動或者跳槽的時候影響對方。”
“保密倒是好說，現在咱倆都不在一個城市，但是，都這么大人了，談個戀愛還是地下戀情，我不太開心，你得補償我。”文威居然撒嬌，把葉錦秋嚇了一跳。她想了想，掛斷打了視頻電話過去，“大哥，你可以正常一點嗎？你這樣我有點受不了。這樣，讓你看一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人，這補償夠不夠？”
“對女朋友撒個嬌不正常嗎？你想想看那些小動物，都是對自己特別信任特別親近的人才敢露肚皮的，你就是我特別信任特別親近的人。”文威還打了個比方來解釋，然后眨眨眼假裝往屏幕里四處打量，“美人在哪兒呢，沒看見啊。”
葉錦秋聳聳肩，“不看算了，我掛了，反正我也不愿意和你視頻。”
“別掛別掛！你為什么不愿意和我視頻啊，我就特別想看看你。”
“可能是因為……我以前跟李柏天也每天視頻，這才幾個月就變成你了，我心里總覺得怪怪的。”
“錦秋，我知道你心里總有個位置會留給他，我要說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你相信我，我們共同的經歷和回憶會越來越多，你跟他的回憶會越來越淡，留給他的位置會越來越小的。”文威耐心地開導她，還給她起了個新昵稱，“以后我叫你‘小猴子’好嗎，你是屬猴的。別人叫你錦秋、秋秋、小葉、秋哥、秋姐，我要和他們都不一樣。你在我面前就做一只小猴子，可以淘氣可以任性可以撒潑。你可以叫我‘羊’，不管我在外面多威風，在你面前我愿意做一只溫順的小綿羊。而且‘羊’這個字看上去很像人民幣的符號，叫多了以后肯定發財！”
“好呀，這個提議不錯，這樣喊很有利于我們的保密工作。你想想看，電話一接，‘喂，小猴子’，別人肯定不知道那是我。”葉錦秋說著，把電話通訊錄上文威的名字改成“羊羊”。
“小猴子，”文威突然叫她，“你看什么呢，笑得這么可愛。”
葉錦秋才意識到自己改備注的時候在笑，如果和一個人在一起經常微笑，那這個人一定是Mr.Right。
Peter的改革并未如葉錦秋所想遇到阻力，東湖業務兩個運營中心的負責人雖然都是周寧帶來的人，但都深知“形勢比人強”，因而對新領導完全言聽計從。實際上這是最保險的策略，如果改革成功了，他們就是配合得力，如果失敗了，他們也只是遵令而行罷了。申南的總監把Peter的包材節約策略貫徹得淋漓盡致，兩周內把這項成本足足下降了30%，令其他運營中心瞠目結舌，緊隨其后的是杭城運營中心，也屬于華東區，一時間總部的運營管理部門都想找Peter取經。
Peter卻氣得拍桌子，“你們完全沒有把我的提醒放在心上，包材成本的節約勢必犧牲包裝質量，大干快上有很高的風險！商品破損的投訴很快就會大量增加，客戶體驗的問題可大可小，萬一引起東湖的注意，重新嚴格制定包裝規范，那這點空間就被你們給玩沒了！”果然，東湖集團內部網站很快有好幾個杭城總部的員工投訴東湖自營商城的訂單包裝太過簡陋，導致商品到貨變形破損，相關東湖業務部門很快接到整改指令，相應壓力也就傳導到了意朗。Peter只好放下身段，私下聯系東湖對接人請求通融，那人早年曾是他的隔級下屬，最后給了幾分面子，讓意朗自行整改，而沒有出具強制執行的標準。
那兩個品牌大客戶，也集中爆發了對意朗運營質量的不滿意，認為洽談合作時的承諾很多都沒有做到，一個要求成立專門的質量部門，一個要求重新議價，Peter只好親自去溝通，以新任管理者的立場請求客戶拭目以待，保證一定會有所改善。客戶最終是暫時被安撫了，但Peter回到辦公室一臉悵然，“Jane，你知道嗎，我在以前公司的時候，這兩個品牌都得預約好幾次才能見上我，現在地位完全反過來了。”
因為這兩件事，Peter在總部月度例會上被大老板熱情地贊美了一番，他大概沒有想到Peter的行業人脈地圖這么廣，意朗最大的三個客戶那里都能說得上話。
二老板與大老板歸屬同一陣營，也將Peter奉于上座，在華北區域的東湖業務推行一樣的改革試點。Peter對他的新模式信心十足，因為他推行的是國內國外公認最強的兩家倉儲企業的操作模式，這也是最終說服二老板的重要因素。華南持觀望態度，準備等試點結果再做抉擇，周寧則在華西公開表示東湖的業務形態與那兩家公司完全不同，新模式根本走不通。Peter聽說周寧的言論后只是微笑，表示還是拿結果說話吧。
盡管客戶那邊都暫時解決，大老板也是認可的態度，但葉錦秋深知客戶不滿事件的發生讓Peter非常被動，作為他的業務支持部門，她進入角色還不夠快，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過程管控嚴重不足，本來應該防微杜漸，現在卻是決堤了才由首長親自去抗洪。于是她主動找Peter探討接下來對各運營中心的日常管控，最終梳理了一套區域管理報表，包括運營情況每日簡報、運營利潤每周預估與分析、主要管理人員每周工作總結及計劃，由Peter審批定稿后在周會上發布。她知道這僅僅是最基礎的工作，整個華東的管理體系，在Peter的構思里是一座城堡，而這些只是第一層壘土。要把城堡逐漸搭起來，Peter需要更多的幫手，她也需要幫手。
過完年，Peter在前東家的下屬們拿到年終獎，就如約來到意朗追隨他，華東區兩周內添了采購經理、精益經理、人事經理各一名，可惜Peter最看好的一位運營總監爽了約。葉錦秋已經很能理解這種抱團的跳槽，因為她也想找原先的下屬到華東來幫她，要做的事情太多太急，誰也沒有耐心去跟新人磨合。
組織架構變動的時候，楊文靜不愿繼續南下，選擇留在禾城回到陸士青的部門，其他兩位隨部門南下總部，楊文靜當時就跟葉錦秋說過，有需要她的時候盡管找她，她愿意和錦秋一起工作。葉錦秋再次確認她的意愿后，征詢了陸士青的意見，他也尊重楊文靜的意愿。
幾個人都以為這個調動當事三方都同意，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結果調動申請在周寧處被卡住了。禾城由于歷史原因仍歸屬于周寧管轄，這是跨區域的調動，他不同意。葉錦秋無奈，私下發微信給周寧說明情況，自以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只得了一句“跨區域調動的口子不能開”的回復。大約同時發生的還有一件事，申城有一批閑置貨架，禾城剛好需要，兩個運營中心的負責人都同意這批物資的調撥，Peter當然也樂意解決閑置資產成本，但最后關頭，也被周寧否決了，他要求禾城調用同屬華西區的錦城的閑置貨架，盡管禾城與錦城的距離是與申城距離的20倍。
恰逢文威在杭城出差，在公司樓下吃飯的時候葉錦秋偷偷向他抱怨，“周寧的心胸也忒狹小，以前在禾城老教育別人要顧全大局，他自己完全沒顧公司整體利益啊。老板不管管嗎？”文威給她夾了一塊魚肉，“屁股決定腦袋，他所說的大局的范圍就是他自己管轄的范圍，顧什么公司整體利益啊，如果他自己被別人PK下去了，公司利益與他也沒多大關系。老板不知道這些小事，知道了可能也不會管，他的大盤子需要鯰魚效應，巴不得大家拼了命競爭。”葉錦秋瞪他一眼，“你在高貴的核心高管圈子里混久了，真的有點油膩。”文威眨著眼睛笑嘻嘻回她：“我只是看透了大家的小九九，這完全是工作需要，我本人天真可愛，請您明察。”
文威自從和葉錦秋談戀愛，在她面前的形象從成熟穩重直接斷崖式下跌成調皮幼稚鬼，葉錦秋看他又耍寶，忍不住伸手去捏捏他的臉。說時遲那時快，Peter也走進這家飯店，捏臉動作盡收眼底，三個人瞬間呆住。大約過了三秒，兩個年輕人臉上才流露出尷尬，Peter的眼中卻是批評，葉錦秋覺得十分詫異，我們的戀情被你撞破就撞破吧，熱戀中的情侶捏一下臉很丟人嗎，為什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電光火石間她反應過來，Peter沒能把文威和“羊羊”聯系起來，以為她在調戲男朋友以外的男生呢。葉錦秋只好指指文威對他解釋：“Peter，他就是羊羊……請幫我們保密。”Peter這才反應過來，走到他們這桌坐在葉錦秋旁邊，瞪著文威說：“小子，運氣不賴。好好對她，你要敢讓她不高興，我饒不了你。”文威還沒有見過葉錦秋的父母，但此刻Peter仿佛就是一個老父親，看到準女婿首先想的是警告他不許欺負女兒，他連忙表態，“不敢不敢，我天天把這小猴子捧在手心里。”
聽說楊文靜調崗受阻的事情，Peter也只好寬慰葉錦秋，“你放心，我讓華東各運營中心幫忙推薦人選，肯定會有合適的。周寧最近在公司不好過，對我可能有些敵意，我們做好自己該做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