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幾日的調理,鐘離宥的傷有明顯好轉,但阿粟對他的態度反而是越來越差了,總是若即若離,鐘離宥實在想不明白阿粟為什么會對他忽冷忽熱的。
鐘離宥在這里養傷倒也清閑,熠城中丞相派的人到處尋找鐘離宥,但好些天了都沒有找到,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這鐘離宥不著急阿粟卻急得不行,阿粟心中一直念著要去闌國找鐘離越,可鐘離宥卻一直賴著不走。
阿粟想過很多離開鐘離宥的辦法,騙他說去找郎中,每每都會聽他在后面補充一句,說阿粟若不管他,他一人回熠城如果再遇到那些追殺他的人定會死翹翹。阿粟也知道那些人是真的要置鐘離宥于死地,本來他死了與自己也沒有多大干系,但與他相處這么久,又實在不忍心棄他而去。
夕陽已快西下天邊的云被染的緋紅,一抹余暉照在鐘離宥的臉上,阿粟將曬干的草藥端回屋中,不經意間抬頭看到坐在青石階上的鐘離宥,他表情平淡,帶著微微的笑意。阿粟突然覺得他這樣安靜的樣子還挺好看的。
鐘離宥有種感覺阿粟正盯著他,別過臉時,阿粟立馬轉過身端著草藥進了屋。
鐘離宥笑了笑朗聲道:“今天的夕陽真是美呀!”
阿粟沒有理他在屋中搗著藥,鐘離宥看了一眼夕陽也進了屋,在阿粟身旁嬉笑的喊了聲:“孟惜。”
阿粟道:“我叫阿粟。”
鐘離宥將就著連聲道:“好好好,阿粟。”
阿粟放下了手中的活兒,做出一副討好他的樣子道:“你看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明天就回熠城吧。那些老頭兒還等著你主持朝政,你消失了這么久,他們該擔心壞了,若你擔心路上有人追殺,我可以送你回熠城再走,你看我總不能一直這樣照顧你吧,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鐘離宥道:“你想做什么本王可以與你一起。”
阿粟的笑僵在臉上,軟的不行,便只能來硬的了,她的手猛的拍了下桌子道:“鐘離宥你堂堂七尺男兒一國之主,在這里要我養著這算什么,不管怎樣明天我都要走,你愛呆在這兒就呆在這兒吧。”
說完阿粟便氣沖沖的走出了屋,鐘離宥本想寬慰阿粟,突然感覺胸口一陣抽痛,捂著胸口上前弱弱的喊道:“阿粟。”
他眼前模模糊糊,突然嘔出一口鮮血,一下暈倒在地。
阿粟在屋外也聽到什么摔了的聲音,以為是鐘離宥故意騙她的就沒搭理。但許久過去了,屋中還是沒有反應,阿粟心中有些急了,跺了跺腳恨自己狠不下心又進了屋,只見鐘離宥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
阿粟輕輕推了他一把,喚道:“鐘離宥,鐘離宥。”
鐘離宥躺在地上紋絲不動,阿粟將他的手搭在肩上,扶著他走向床去,阿粟看著他嘴上烏黑的血皺著眉,想來定是他體內的毒又發作了,早知會糾纏這么久,當初就該救他的,如今被封了靈力想救他也是無能為力。
正在無助時,一縷藍氣緩緩落下,挽時坐在椅子上搖著扇子,悠悠然的樣子道:“這瓊桑山的景色還真是不錯,不過就是這屋子簡陋了些。小傻瓜你沒了我這日子過得不怎么樣嘛。”
阿粟見是挽時心想:“不好,挽時可是很討厭人類的,再加上那天在懸崖上打了他一掌,他不會是來報復的吧?”
阿粟道:“你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挽時收起了扇子站起身道:“你是被我打下了懸崖,但我知道你有九條命不會這么輕易就死,所以便來找你了,這里確實不太好找,可你也不想想我挽時是誰,這世間還真沒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阿粟只知道挽時明明是一個精靈卻修煉成了一只妖,這世間千山萬水當然沒有他一只水妖找不到的地方,阿粟道:“你是來找我尋仇的嗎?”
挽時俯身在阿粟耳邊道:“當然……不是,就你那點靈力怎么能傷得了我。”
挽時說的是有些夸張,阿粟就弄不明白了,他特意來找自己,不是為了報一掌之仇還能來做什么,阿粟道:“那你來這里是要做什么?”
挽時起身道:“我呢,沒什么優點,就是關愛同類,你這小傻瓜腦袋不好使我有點擔心。”
阿粟氣惱道:“你若只是為了調侃我,那還是離開吧,我用不著你擔心。”
挽時看向躺在床上的鐘離宥,走了過去道:“怎么用不著,你現在不就遇到棘手的事了嗎?”
阿粟見挽時在施法,心有懷疑挽時這是要救鐘離宥嗎?阿粟沒有問出聲,靜靜看著他施法,挽時修了妖術但本身是精靈,這千靈界的精靈修行不易,挽時既然能修習妖術看來靈力本身就深厚。
鐘離宥的樣子看著十分難受阿粟不由得擔心這挽時到底是要救人還是要殺人。
鐘離宥的表情越來越痛苦,突然一下睜開眼睛吐出烏黑的血,阿粟連忙走了上去,一把推開挽時,氣道:“你對他做了什么?”
挽時沒有說話又推開了阿粟繼續施法,阿粟不敢貿然上前去打斷,可見鐘離宥口含鮮血有氣無力的樣子,心中格外緊張。
好一會兒挽時才收手,鐘離宥松了眉頭再次暈倒。阿粟連忙走上前去著急道:“鐘離宥你醒醒,鐘離宥,鐘離宥。”
將這毒逼出來,費了挽時一番勁兒,他坐在椅子上歇息,靜靜看著阿粟如此著急的樣子,他卻什么都沒說,許久可能是聽煩了才道:“好了,我剛才不過是替他把毒逼出來而已,瞧把你給緊張的,你與他什么關系這么在意他。”
“逼毒。”阿粟疑惑的看著挽時,將手放到鐘離宥的鼻息前,確實呼吸均勻了些,阿粟緊張的心也安定下來。緩了緩垂首有些不好意思道,“挽時我剛才以為……謝謝你!”
“不用謝,也只有你能讓我這吃人的妖怪學會救人了。”挽時開玩笑似的道。他看向鐘離宥心中為阿粟這個沒腦子的小妖擔心,盡管說出來,阿粟可能不信但他還是得善意提醒一下,誰叫他們同為妖類呢?挽時格外認真的樣子道,“你這樣對他們好,到時候他們未必念及你的恩情反而會恩將仇報,自私是人的本性,我怕你到時候會后悔。”
阿粟從未想過這些,在她心里認為只要別人對你好,你就對別人好,別人救了你,你就應該報恩。有些恩情難還,但也不至于出現恩將仇報的情況。
阿粟堅信道:“他們不會的。”
挽時已經沒有打算再勸她了,有些事真的要自己親身體會才知道。
頓了頓挽時站起身將手背在背后,目光掃了這里一眼,道:“這瓊桑山根本就不存在,這是一只夢怪繪的夢境,三年前他不小心被這夢怪所迷惑,便做了關于孟惜的夢,也就將你錯認成了孟惜。阿粟你想想若是夢碎了,他知道你不是孟惜,還會對你好嗎?當他知道你是貓妖,他定會讓天師殺了你的。”
阿粟早就告訴過鐘離宥她不是孟惜,就算是夢碎了也沒有關系,他不對自己好也沒有關系,反正自己早晚都是要走的,阿粟輕聲道:“挽時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他們真的沒有你想的那般壞,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挽時無奈的搖搖頭,化作一縷藍氣消失了,阿粟眼看著他離開什么也沒說,雖同為妖,他們想的卻不一樣。
阿粟走過去為鐘離宥蓋好被子,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漸漸發現這鐘離宥也不是什么壞人,可為什么就做了謀權篡位的事呢,若是沒有這些事說不定他們可以是朋友。
既然毒已經被逼出鐘離宥應該沒什么大事了,阿粟起身去了灶房。
待做好飯后去見鐘離宥他還是沒有醒,額頭直冒冷汗整個人顯得很慌張,他的手四處摸索,呢喃道:“快走,孟惜快走。”
阿粟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并沒有發燒,她喊道:“鐘離宥。”
鐘離宥一把抓住阿粟的手,阿粟下意識將手一縮,他卻是越抓越緊,口中呢喃著什么,阿粟沒有聽清。
不知不覺天色已變得灰蒙,沒多久便下起了雨,雨水順著屋檐而下滴落在地上,泠泠輕響。阿粟看向遠處朦朦朧朧的山,這雨下的并不大,但還是覺得透著些涼意阿粟給自己的手哈氣,讓鐘離宥抓著自己的手暖和些。
鐘離宥像是做了噩夢身體突然一動,猛然驚醒眼睛睜得極大,脫口而出一句:“孟惜你有沒有受傷?”
阿粟不知他為何突然這么問,被他突然驚醒的樣子嚇住了,愣了好久才道:“我在,沒事。”
鐘離宥緩了緩,才知道剛才自己有些激動,語氣放輕了些道:“我一直躺在床上嗎?”
阿粟道:“是的,剛才你體內的毒又發作了。對了一直沒問你,你是一國之主,到底是誰有那么大膽子給你下毒?”
鐘離宥沉默許久,阿粟見狀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問錯話了也沒再吭聲。
鐘離宥突然開口道:“想來你到清川也聽說過關于我謀權篡位的事吧。”
阿粟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鐘離宥的目光看著阿粟問:“那你怎么看?”
阿粟聽到這個問題,猶豫許久心中發緊,手也覺得無處安放。這可是一道送命題,她自是認為你這當大哥的竟然篡你弟弟的位,還派兵到處追殺要斬草除根,害得鐘離越四處逃亡,簡直惡毒至極。不過阿粟也只能在心里想著沒有說出口。
鐘離宥見阿粟不知說什么好,便替她回答了:“你定然認為我惡毒極了吧?”
阿粟還是沒有說話,不知鐘離宥是不是當阿粟默認了,繼續道:“你們都這樣認為,可誰又問過我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我……”鐘離宥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苦笑道,“我對你說這些做什么?”
阿粟倒覺得他有些奇怪,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剛才問他誰下的毒,他也沒有回答反而向自己訴苦,不過聽他的意思他謀權篡位是有原因的,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不過就算有莫大的苦衷,他殺了鐘離越的親娘還四處追殺鐘離越,逼得他四處逃亡就是不應該。
阿粟站起了身道:“你身上的傷已無大礙,毒也已經解了好生休息明日我便送你回熠城。”
鐘離宥道:“那你……”
阿粟想起了挽時說的話,這瓊桑山的一切就是一個夢境,皆是一只夢怪在搗鬼。看來這夢怪才是最棘手的,若是不先打碎這個夢境說不定鐘離宥會永遠困在其中,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看來這幫人還得幫到底,打碎了這個夢這孟惜便不復存在,到時候他定會讓自己走的,這樣就兩全其美了,自己便可以闌國找阿越了。阿粟想得很美好,但她現在沒了靈力也不知那夢怪身在何處,要找到他怕是得費些時日。
“我陪你一起回去。”阿粟道,想著,“還是先解決掉這個夢怪再說,到時候孟惜沒了你就會讓我走了。”
“我剛才又夢見你了,有很多人要殺我,你替我擋了一劍滿身是血躺在我懷里,我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猛的就驚醒了,我醒來看到你還在,心里慶幸還好只是一場夢。”鐘離宥講述著夢中的事,聲音輕的如漂浮在空中的羽毛,好像還在夢中一般。
阿粟緩緩將手收回,聽他講完故事方才離開,怪不得他一醒來便問自己有無受傷,原來又是夢見孟惜了。
第二日阿粟與鐘離宥便一同下山去了,走到山腳時阿粟特意看了一眼路旁的石碑那石碑上刻著幾個大字“瓊桑山”。
兩人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到了熠城,大街上人潮川流不息。阿粟十分警惕地看著四周,確實也看到一些行為舉止很奇怪的人,他們都暗暗藏著手中的兵器,并未出手。
“你放心他們不敢過來的。”鐘離宥見阿粟格外緊張,一直抓著自己的衣袖,安撫道。
阿粟松開了抓著他衣袖的手,鐘離宥只是笑了笑。
“我們不是要回王宮嗎,這是要去哪兒?”阿粟見鐘離宥走的是與王宮相反的方向。
“嗯,那個。”鐘離宥看了看四周在阿粟耳邊偷偷道,“其實本王很久都沒有出宮了,就是想在街上逛逛,我們晚些再回去吧。”
阿粟沒想到他竟是存的這個心思,還沒來得及多說什么他已經拉著自己離開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