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老板娘一直在料理青花瓷瓶中的彼岸花,彼岸花有白色的也有紅色的,白色看著圣潔,紅色則是嬌艷。只因這闌國無花無草,所以這彼岸花才更加珍貴,老板娘把它們當做寶貝一樣,比旁人見了金子還高興。
鐘離越和青衫進了屋,老板娘正將彼岸花料理好,青衫來這里許久,一枝花也沒看到,這老板娘突然拿出彼岸花青衫也不禁覺得稀奇,走過去趴在柜臺上問:“老板娘這彼岸花從何而來?”
老板娘的目光片刻不離這彼岸花,道:“黃泉路上的彼岸花開的太盛,都開到結界口了,我便采了些回來。你瞧漂亮吧。”
青衫道:“漂亮。”
這兩天并沒有什么有趣的事發生,日子過得平淡的很,這家客棧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但住宿的就只有鐘離越與青衫。
算日子今天就是九月三十日了,等了這么久終于可以見到國主了。
青衫陪同鐘離越一同去往城中,兩人站在城門前,看著整個闌國王都。這里不似清川那般富麗堂皇,一眼望去都是青磚砌成的高墻,周圍刮著蕭瑟的風。
不一會兒城門便自動打開了,鐘離越與青衫交換了一下目光,緩緩走了進去。等他們走進去時,這城門又慢慢關上了。正當他們回頭望去時,右邊走來一個士兵,這士兵穿著一身黑衣黑甲,面目沒有一絲血色。
鐘離越與青衫都嚇得臉色微變,那士兵伸出了手道:“請。”
鐘離越見他的手,同樣一點血色都沒有。
那士兵將手收回,三個人便一同往前走去。
行走在深深的城墻內,三個人都不說話。走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所見的全是青磚黛瓦,再見不到一點其他的顏色,再加上這灰藍的天這怪異的氣氛,不禁讓人不寒而栗。
鐘離越與青衫邊走邊看了看四周只覺這都城詭異的很,一路上都沒有看到人。
前面便見一個雄偉的宮殿,只見宮牌上寫著“寤暝殿”三個大字。
殿門突然打開一陣陰風掃過,鐘離越與青衫皆以袖掩面,那士兵很是淡定,等風過士兵道:“二位請進,國主就在里面。”
士兵說完便一個人退了下去,鐘離越看了一眼那士兵想要問些什么又欲言又止,青衫看了看殿內,里面有昏黃的燭光。鐘離越信步走了進去,青衫緊隨其后。
大殿內燃著一排排的蠟燭,四周除了有幾根柱子外就什么也沒有了,靠這蠟燭掩飾空空蕩蕩的宮殿。
國主坐在上方也沒有抬頭看他們一眼,自顧自的下著棋,等他們走近時,國主手中的棋才放定了。
青衫看著周圍這大殿之上也是一個人都沒有,頓時有些懷疑,這真的是一個王宮嗎。青衫站在鐘離越身旁目光看向坐在上面的國主。
那國主身穿一襲黑衣,衣裳上的花紋全是用金線繡成的彼岸花,看樣子年齡和他們差不多,長得倒是與這身份不符橫眉冷目,隱隱帶著點清秀,臉上也沒有血色,看著不是那么好接近的人。
“是你找本王?”國主問道,還是沒有抬起頭,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鐘離越拱手道:“在下鐘離越清川九王子,前來闌國是想向王上借兵,助我奪回王位。”
國主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是微微動了動嘴,道:“你的壽命不夠。”
鐘離越明白他的意思,他說的是他的壽命不能換他出兵,鐘離越冰冷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青衫,青衫一直看著國主并沒有注意到鐘離越的眼神。
國主見鐘離越遲遲沒有回應,緩緩拿出了一張紙,那張紙突然飛了出去,懸于半空中,國主道:“她的可以。”
紙上畫的是一名女子,鐘離越看著畫,這畫中女子他再熟悉不過,心有疑惑,這闌國國主是怎么知道阿粟的,而且阿粟不是已經掉下懸崖死了嗎,還怎么用她的壽命來換。
鐘離越十分客氣道:“王上有所不知,這畫中的女子是一只貓妖,隨我來的途中不慎墜崖而死,怕是不能再用她的壽命來換了。”
說完那張紙瞬間化為灰燼,國主道:“九命貓沒死,你換不換。”
他的語氣聽著好像有些不耐煩,卻又并無生氣的表情。
青衫在鐘離越身后小聲道:“殿下,就算她真的還活著,也定然不肯舍命助我們的,畢竟那日殿下說的話太過絕情了。”
鐘離越手握緊了拳頭,猶豫許久。腦海中浮現出阿粟的樣子,孤身擋囚車相救,在桃李鎮為他擋住要捉拿他的朱邪,就算是自己對她拔刀,她在懸崖邊時仍然要救自己,既是如此,他就再賭一次賭她肯為自己犧牲壽命。
鐘離越抬起頭以十分肯定的口吻道:“我換。”
青衫在鐘離越身后,聽到他這樣說頓時一驚。國主聽后丟給鐘離越一塊布帛。鐘離越將布帛打開,仔細看了看,這布帛上有字,只是這些字他都不認識,也不知道國主這是什么意思。
“這……”鐘離越拿著布帛,示意不知其意。
國主又開始擺弄那盤棋,道:“這是我們之間的契約,你讓她在這契約上以血按下指印我們之間的契約便達成,到時候我會派兵來的。”
鐘離越收好契約拱手道:“多謝。”
國主沒有答話仍舊擺弄著棋子,鐘離越看了青衫一眼,也不知要不要再說些什么,停留許久見國主好像沒有要再交代什么的意思,兩人便緩緩退了出去。
這寤暝殿的門輕輕關上了,剛才引著他們進來的士兵又突然出現帶著他們出了城去。
“這里面也太詭異了,我都憋的喘不過氣來,殿下你覺不覺得這國主有些奇怪,像具尸體一樣坐在那里。那士兵也看著怪怪的。”青衫這樣說不僅僅是兩人太白,而是沒有任何面目表情,不會哭不會笑,做任何動作都像是被人操控的機械。
“殿下……”青衫見鐘離越沒有反應又喊了聲。
“只有能借到兵,其他的不重要。”鐘離越剛才顯然是走神了,回想起了阿粟感覺懷中的契約格外沉重。
出了王宮他們又走過了那條街,經過那名叫前世緣的小店,鐘離越在那里停留好久,久久凝望著牌匾,想起阿粟曾說過她想要闌國的紅晶石,自己為了向國主借兵犧牲了她一條命,這個小小的愿望便滿足她吧。
鐘離越又走了進去,老板笑呵呵地迎上來,這才發現他們曾來過,退了一步道:“客官若是喜歡紅晶石也不是非得要壽命交換不可。”
想來老板是怕他們不買所以松了口,鐘離越問:“那我們還能用什么換?”
老板站在門前眺望了一下遠方,一眼望去見不到任何鮮艷的顏色,他又走回店中,道:“老夫我從未出過闌國,就用外面的故事來換一顆紅晶石吧。”
這個要求倒不高,鐘離越應下了道:“好。”
“客官請隨我來。”老板道,輕輕轉開墻壁的機關,引著他們進了地下室。他們走在狹窄的臺階上,老板點著蠟燭小心前行,不一會兒便走到了盡處。
老板指著這些小格子道:“這便是專放紅晶石的格子,你將你的名字告訴我,我便可以找到屬于你的紅晶石”
鐘離越粗略的將這里掃了一眼,每一個小格子都放著一顆紅晶石,每顆紅晶石又長得一模一樣,怎能辨認出他想要的是哪一顆呢。
這密室內到處飄著紅色的泡泡,青衫好奇用手去點了眼前的一個泡泡,就像是戳破了一層很薄的冰,那泡泡被戳破后,一下子全碎開掉在地上。
“這……”青衫低聲道,既有些疑惑又有些歉意。
老板聞聲,見青衫有些歉意的樣子淡然道:“不礙事,這都是還未成形的紅晶石碎了就碎了吧。”
老板雖說沒事,但青衫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他弄壞的是別人心愛之人的血淚,若是有人來找卻找不到該怎么辦?
老板見青衫還因此心懷愧疚之意,笑著安慰道:“你放心,這闌國偏遠又地處沙漠中,沒幾個人會專門來買紅晶石的,對了你們還沒告訴我名字?”
“阿粟。”鐘離越道。
老板再看了鐘離越一眼,想著是不是他聽錯了,一個大男人怎么叫阿粟。
鐘離越見老板的眼神,便知他誤會了,忙道:“我是為別人買的,她的名字叫阿粟。”
老板會意開始在這小格子中四處尋找,他戴著眼鏡找了許久都未曾找到。鐘離越并不著急,這里這么多紅晶石,要找起來著實不容易,
又過了好一會兒,老板還是沒有找到屬于阿粟的紅晶石,想想還是放棄了。
老板有些意想不到的神色,看著這滿屋子的紅晶石,道:“這里沒有屬于阿粟的紅晶石。”
鐘離越疑惑道:“沒有?”
老板道:“這紅晶石是血淚化成,但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會流下血淚,只有刻到骨子里的愛人才會為對方流下血淚,也許這阿粟前世并沒有深愛之人,所以沒有心愛之人的血淚。”
鐘離越回想起老板剛才說的話,既然這里沒有屬于阿粟的紅晶石,那就隨便買一顆其他人的吧,反正也沒幾個人會來闌國,這紅晶石的生意也不好做。
鐘離越隨便從一個小格子中拿出一顆紅晶石,道:“沒有她的便算了,我就要這顆了。”
老板道:“好。”
他們三個人又順著那狹窄的臺階出去了。
鐘離越道:“青衫你給老板講一講闌國之外的事吧。”
青衫還未答應便見老板端著一小盤花生米和一壺酒走了過來,坐在桌邊十分悠然的樣子用花生米下酒。
青衫也走了過去坐在老板對面,便給他講闌國之外的事。說是闌國之外的人可以長命百歲。會有日月交替,陰晴雷雨,百花爭艷,四季之景。各種生命欣欣向榮。晚上會有滿天繁星,不似這闌國的天永遠是灰藍的。
他越說老板對外面就越心馳神往,青衫早就想結束這個話題,可老板追問個不停他也不好不答,只好繼續給他講大地山川鳥語花香,萬家燈火何其熱鬧之景。
老板腦海中全是那些美好的畫面,不禁感嘆一句:“老夫愿用十年壽命,換這人間三日光景。”
不知道老板邊聽邊喝,說的是醉話。還是發自肺腑的一句感嘆,畢竟誰不想長生呢。
給老板講完外面的事情后,鐘離越便同青衫一起回了客棧。卻見老板娘拿著掃帚追著一位四歲的大叔。在他們進來時只見那大叔灰溜溜的跑出了屋外,老板娘沒有繼續追趕撐著掃帚喘著幾口粗氣。
鐘離越與青衫一臉不知發生何事的樣子,走進屋中看到地上碎成幾片的花瓶大概猜到了。
老板娘視這彼岸花為珍寶,這花瓶定是被剛才那位大叔打碎了,所以才出現被老板娘拿著掃帚滿屋子追趕的情景,青衫看著花瓶笑著搖搖頭。
老板娘將掃帚丟到一旁火氣仍未消,道:“我都告訴他,讓他不要亂動,他非要碰還說這樣我的花會枯萎,這開的好好的,怎么會枯?”她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花瓶,那彼岸花確實沒有昨天開的艷了,但她心有不服惱道,“氣死我了。”
老板娘生氣的后果便是他們晚上沒飯吃,青衫這才對那大叔有了一絲抱怨,他惹得老板娘不高興,卻害得他們沒飯吃,明天還要趕路回去呢。
鐘離越與青衫已經都快要睡下了,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兩人同時開了門沒想到卻是老板娘給他們送點心來了,這畫風轉變的太快,青衫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不過老板娘一番好意自是不能辜負。
青衫笑呵呵的接過點心,這些點心足以填飽肚子了。
第二天他們起的比較早,因為他們已經決定好,今天就回清川了。
青衫背著行囊走過去交付這幾日住客棧的費用,這才看到那站在柜臺上的人是昨天那位大叔,而且這柜臺上重新擺了一瓶彼岸花,比老板娘上次采的彼岸花還要多開得還要美艷。
“這是我們的住棧費。”青衫將一袋錢放在了柜臺上。
“客官慢走。”那大叔道。
青衫剛轉身老板娘便哈欠連天的走了出來。
那大叔道:“蕓娘,還早你怎么這么快就醒了?”
聽著聲音鐘離越與青衫越走越遠,這才知道老板娘昨晚為什么那么好心給他們送點心,原來是因那彼岸花與大叔結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