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韓風曉終于和神火敲定了價錢。先前韓風曉“買”來的一套宅子又被神火要了回去。神火將兩粒神命化息丸交給了韓風曉。
赤色王封土橫跨三國,算的上封途洲最大的王國了。就算一座郡城也是九牛一毛,何況一間宅子。不過事情不是個論法,送人可以,那是一方王主的慷慨。被人敲竹杠絕對不行,那就折了王主的面子。
韓風曉也不心疼。
來日方長,細水長流。
路還長著呢。早晚還能敲回來。
他將兩粒藥丸一起丟到嘴里。
神火有些心疼的說道:“這么貴的藥,你倒是省著點吃啊!神息也不非得要一朝一夕就補回來的。”
韓風曉無奈道:“狼大爺酒醒了,剛才發覺丟了不少東西,火氣不小。我再不給他補償點,非要鬧得我崩血才肯罷休。”
他說完,閉目調息,神火便也不再打擾。
獨臂漢子看著吃驚,本以為會再見到什么開眼界的療傷法門。沒想到這兩個人真如市井小販一般,討價還價,不易樂乎。
藍臉漢子才是真的開眼界。一位是獨霸一方的神選王,一位是一劍斬神的少年神君,就連藥丸的大小分量,宅子的偏房馬廄都要爭一爭,錙銖必較。難道這才是行走神道之人該有的心鏡?
藍臉漢子定了定心神,免得被這倆人給帶歪嘍。
神火走到韓風曉身后,望著塌陷的墻柱瓦礫,默默搖頭。
沙冬兒則是走到那已經碎的稀爛的金身河神像前,哀聲嘆氣。
兩個姑娘的表情如出一轍。
韓風曉“賄賂”完了貪狼,又安撫了一些倍感委屈的稱重,這才睜開眼睛。體力恢復了些,便站起身,撓著頭問道:“我做錯了嗎?”
沙冬兒說道:“錯倒是沒錯,就是……過了點。”
她諄諄教導道:“這河龍王雖然品軼低些,好歹也是水脈正神。金身打碎就行,砸成這樣可就是浪費了。我們神修不像他們那些神祇,沒有供奉香火,很難積攢作為神的功德。像這種神祇金身,是靠萬民香火加持的功德之物。能拿到幾塊碎片,煉化吸納,就能添上一份不小的功德,更好的裨益修行。”
韓風曉疑惑道:“這世間功德還能如此獲得?不是說‘及時行善,功德自成’嗎?”
沙冬兒有些憐惜的搖頭道:“世人之說而已,就如那‘善惡有報,時候未到’一樣,當不得真。神道的功德可不是這么拎的。只要有百姓的香火供奉,有人敬畏,便是大功德。殺除背負業債之人,別管對錯,依舊是功德。反倒是造福一方最無用,得個心安,有個好名聲而已。”
“你看著河龍王,行了什么善?他不就是靠著手段,強逼來的香火鼎盛,才修到了五階。這次老掌柜忤逆了他,背上了不敬神明的業債。他害死老掌柜是在做惡吧?可他打殺的是不敬之人,卻也算得一件功德。這些年,他這樣做肯定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如果真按行善為惡來算,他早就金身腐朽了,哪還需要你來殺?”
“你在問問山神,他好事做的不少吧,百姓也念恩,可是香火不夠,功德不滿才一直卡在三階巔峰。他要殺你,不也是看上了你的一身業債了嗎?”
沙冬兒瞥了眼藍臉漢子,淡淡說道:“還好他比這河龍王有點良心。”
藍臉漢子尷尬一笑。實在不知說些什么。這黑袍小姑娘年歲不大,也沒開神道,倒是對這神道之事頗為了解。盡管如此,藍臉漢子也不敢有輕慢之心。
越是看不懂,越是惹不起。
沙冬兒說道:“韓風曉,你現在還是下三階,對于功德一類的事還不必太在意。只需專心煉神,破開凡胎界。等你到了中三階,特別是第六階,需要定神心時,才要真正考慮這些事。”
她指了指自己,“我原本剛破六階,連覆轉乾坤都不如。后來名聲在外,有幾個神祇想要殺我積攢功德,結果直接被我連同金身一起收了,這才有了如今的修為。”
她一邊說,一邊放下影魅。
沒有需要避諱的外人,沙冬兒也沒有特意壓制品階。
黑袍落地的那一刻,神息如潮涌。
河水中那些探頭探腦的水族老老實實的滾回河底,趴在泥地里裝死。
藍臉漢子咽了口口水。怪不得神火王主已經跌倒谷底,還會如此氣定神閑。出了那神選王的底氣外,同行的兩人也是一個比一個不好惹。
別說是在這神修稀少的封途洲,除了神庭懸空,百國會盟軍坐鎮的中土神州外,走在其他哪個大洲上,也未必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
沙冬兒將影魅扯成一大片,將那些金色粉末一點不剩的包了起來。這是韓風曉的東西,收到影子里賺眼就會被饞嘴的影魅吃的精光。
影魅跟韓風曉可從來不會客氣。
她又在余下的一團稀爛的肉末中挑挑撿撿,“再說這河龍王,多少也是條真龍。你就不會把他打勝一口氣,再用刀殺了他嗎?一條龍王的龍氣,可不是那些君王能比的。殺完之后,龍皮龍筋也是好東西,運氣好還能弄到一顆龍珠。現在好了一點不剩。算了……埋怨你也沒有。我看能不能找出幾段龍筋來……龍珠就別指望了,就算有也炸成灰了。”
另一邊,神火拿起那盞魂燈。然后朝著韓妮招招手。
不知先前和小姑娘說了什么,韓妮眼圈有些腫,不過并沒有哭。
神火說道:“妮子,一會兒見到周爺爺不要怕。”
韓妮點點頭,輕聲道:“是爺爺,我不怕。”
神火取出一粒火種。里面存著是那三件她從不離身,自帶壓火效果的天寶。一般包裹之物都耐不住火焰的焚燒,所以她便直接用寒鴉袍做了包袱皮。
她打開袍子,先拿出那塊玉佩。
不是使用與她神道相襯,刻有“火連地獄”,赤紅色的那一面。而是翻轉到青藍色,上有“幽蘭凈土”的那面。
神火將魂燈內的殘魂倒在玉佩上。
稍稍念叨口訣,朵朵蘭花落下,一個身形縹緲的老人驟然現身。
老人站在陽光下,滿臉驚訝。
神火說道:“老掌柜,我這玉佩可以創造出一個時辰的幽蘭凈土,你在此現身,不必擔心魂魄受損,陰氣也不會傷到妮子。”
老掌柜在燈中雖然煎熬,心智卻很清明。也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
大仇得報,不知如何感謝幾位恩人。
更不知道這個視為孫女的小姑娘。
神火摸了摸韓妮腦袋,說道:“你有話一會在和爺爺說好嗎?讓姐姐先和你爺爺談些正事。你聽著倒無妨。”
韓風曉好奇,也走了過來。
他朝著老掌柜拱了拱手。
錯不說,恩別謝。
一切都在不言中。
老掌柜笑容慈祥。孩子沒事,少年也沒事,他可以安心了。
神火說道:“老掌柜,你是想去地府輪回,還是留在人間做些勞苦事?這樣你還能看著妮子長大成人。”
老掌柜不明所以。
韓風曉倒是聽明白了。現在河神已死,水脈神位便空了出來。神火是打算讓老掌柜頂上這個空缺。
可這……不合理也不合禮吧。
神火毫不在意的說道:“如果你想要輪回,我會想辦法和城隍打聲招呼,你在那邊也不會有什么麻煩。你要是想留在人間,就頂替河神的位置。不過既然要享受供奉香火,就要為百姓牟福,與功德神道都無關系。”
老掌柜磕磕巴巴的問道:“小姐,能讓我……做這水神老爺?”
神火點頭道:“辦法總是有的。”
韓風曉小心的問道:“不會引來什么麻煩吧?”
神火毫不在意的說道:“有什么麻煩?不過多了個淫祠野神罷了。你把正主都宰了,神庭要找也是找你。哪有心情去管坐鎮這條小河的神換了誰?”
她斜眼看著塌了的河神廟道:“神庭估計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她又朝藍臉漢子點點頭道:“都說山水有別,你倆以后做了鄰居,別存心找麻煩欺負人。”
藍臉漢子立馬低頭道:“不敢。”
他又笑道:“多了個野神同僚,我反倒安心多了。陰司那邊我說一聲便是。”
神火滿意的說道:“算你聰明。你和那鬼將處的不錯啊。”
藍臉漢子赧然道:“多虧王主相助。”
有些話,他不便明說。不過想來,這位流淌殷黎老皇帝血脈的后人王主也已經是不言自明。
神火又從銅匣里捏出了那顆騰蛇天目,對老掌柜說道:“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坐著淺岸河河神吧。你生前沒有功績,我也不是你們寒鴉國國君,就算不管神庭那些狗屁禮制,也沒辦法給你封正。所以眼下你就和那藍臉憨貨一樣,先做個淫祠野神。以你的魂魄,就算做野神,也不太好承受這么重的香火。本該給你建個祠堂,一點點來……”
她揮了揮手,“就是太麻煩了。我直接把這顆騰蛇天目給你種下。它本就親水,與你河神之位正好相配。我現在沒法幫你小煉,你就靠著以后的香火,自己煉成神心吧。開始可能有點難,不過比起魂燈的煎熬融沸,輕巧很多。”
神火也不等老掌柜點頭,手腕一轉,直接塞到老人魂魄之中。
又問又答的。
她同樣是覺得……麻煩。
(一更,依舊記賬。我喜歡的寫手是三渣……所以我覺得我還做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