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老掌柜踩在幽蘭凈土之中,魂魄還是有些飄忽。當騰蛇天目種下后,就有一層霧氣,由內而外,自行鞏固神魂。
不愧是都能讓羅蘭動心的天材地寶,立竿見影,好的沒話說。
神火也真是大方,就好像掏出來的不是自己的東西。當初她給韓風曉時可不見這么闊綽。
神選王的心性,捉摸不透。
神火對老掌柜說道:“日后遇到什么麻煩,去掐頭山山神廟找他就成?!?p> 神火又道:“修補神廟,新立神像這些瑣碎事,他不好辦。你就多出點力!”
藍臉漢子恭敬的說道:“理當如此。不勞王主費心?!?p> 他又想到一事,便說道:“王主,那些河里成了氣候的水族當如何處理?怕是河神新立,很難降服它們。”
神火敲了敲腦袋,雖然有些啰嗦,不過……幫人幫到底,立神立到地。她隨手拿起袍子立包著的寶冠,穩穩當當的待到頭頂。朗聲說道:“河底下的那些臭魚爛蝦,想活命的都給我滾上來!”
此言一出,那條淺岸河面上歷時滾起一層泡沫,一個個戰戰兢兢的腦袋相繼鉆出,爬到河神廟門前跪倒了一大片。
神火輕輕彈著頭上的寶冠道:“我不想費事,姑且繞你們一命。以后你們就聽這位新河神老爺調遣。行了,沒事了。滾回去吧!”
那些水族,偷偷抬眼觀瞧。
它們也有百年壽命,修為低,但是見識還是有的。聽這幾個神修要自立河神,心中嗤笑不已。
你厲害,我們惹不起。你總不能一直待在天石鎮吧。等你一走,這河神誰來做可就說不定了。
不過當他們看清神火頭頂那尊天寶,烈火赤金寶冠時,磕頭如搗蒜。不僅心服口服,賊膽也都服了。
就算這寶冠姑娘突然說想吃點河鮮解解饞。他們都會馬上架鍋添材,然后指著身邊的同族說:“他好吃!絕對鮮!”被吃的還要感覺榮幸之至,舔著胸膛“英勇就義”。
以一己之命換來整條淺岸河水族余生,值了!
“洗身煮胡”的赤色王,誰不知道,特別是封途洲的水族,更是聞名遐邇,彈之色變。
江海尚存念君恩!
對于常人只是一句感嘆的溢美之詞,對于這些生長在江河中的水族,便是肺腑之言。
神火微微疊眉,怒道:“別在這礙眼!還不快滾!”
不用第二遍,水族兵將立馬使出各樣保命法術,倉皇而逃。
神火最后拍了拍韓妮,柔聲說道:“妮子,你的周爺爺以后就是這的河神老爺了。等他的神像塑成,便可以顯圣了。你想他了就來河神廟看他,他也能去看你?!?p> 韓妮眨眨眼,拘謹的笑了笑。剛要開口,神火便擺手道:“有些話不必說出口,記在心里就行了。”
她有些感慨的說道:“說出來的會輕,記下來的會變重??蛇@很難做到。”
韓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心里果然沉甸甸的了。
河神廟大局已定,韓風曉幾人先返回了天石鎮客棧。
韓妮留在河神廟里與周掌柜多呆一會。
一場風波后,爺孫倆有好些話要說。
藍臉山神留下守護,之后負責把韓妮送回客棧。
等到韓風曉他們走遠了,藍臉漢子才算放下心來,一屁股坐在了河神廟大堂門檻上。
他抹了兩把臉,嘟囔道:“這世道可真的不得了了。神庭封正的龍王爺,幾百年了,說給砍了就砍了……”
周掌柜一時還不習慣新身份,畢恭畢敬的施禮道:“山神老爺,我這當如何是好?”
藍臉漢子屁股不離地,就那樣蹭著轉向廟門里,“老周啊!別這么客氣嘛。我叫朱樹,叫我老朱就成。你也別鬧心,這做神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的很!今個晚上你來我府上,我給你說道說道。”
他“嘿嘿”一笑,補充道:“多帶幾壺供奉酒水。這老龍王家底不少,現在都是你的,可別舍不得!”
周掌柜,現在是周河神笑道:“那感情好。小老就喜歡找人喝酒?!?p> 藍臉漢子豎起一根拇指,道:“講究!”
……
韓風曉再次走進那家兵器鋪子。
中年掌柜正在品茶,手中茶碗沒端住,灑了一身。他手忙腳亂的擦了擦,趕忙起身相迎。
本來打算問問“公子看點什么”,可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公子砍點什么……”
韓風曉撓了撓頭??磥碚乒駥ι洗蔚哪莻€刀鞘還是耿耿于懷。
幸好獨臂漢子緊隨其后,氣笑道:“我看砍了你正好!”
中年掌柜幽怨的看向獨臂漢子,活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
獨臂漢子笑道:“老齊,愣著干嘛!看茶啊!我說你能攤上筆大買賣吧。這回掙的錢得分我一半!”
中年掌柜看到秦師傅心情大好,心便放到了肚子里,連忙招呼客人落座,還隨手關上了店門。
中年掌柜翻出了私藏的新茶。一兩就值一枚銀幣,他平時自己都舍不得喝。
獨臂漢子則從后院搬出了一壇子酒,揭開泥封,酒香四溢。
中年掌柜看看手里的茶,在看看那壇子酒,發覺自己還是小氣了。
獨臂漢子也不講究太多,隨手撿了個茶杯,到上酒水。他鄭重道:“秦某大仇得報,感激的話就不說了。記在心里了。這杯酒,我敬你?!?p> 韓風曉站起身,雙手接杯,沒有客氣,一飲而盡。
雖然他不好酒,也喝得出這是難得的好酒。口感稠厚,有些微甜,下喉時也沒有辛辣感。不是烈酒,入胃后,卻覺的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他不由得贊道:“真是好酒!”
獨臂漢子說道:“我一生三次大機緣,一次得了一身武學傳承,一次遇到了那位老英雄,最后一次便是得了這壇子仙酒,瓊漿玉液,不過此般。”
韓風曉點點頭,遞過茶杯道:“那我就不醉不歸了!”
獨臂漢子哈哈大笑,“你可真不見外!”
韓風曉笑道:“生死之交,還會舍不得一壇子仙酒?”
獨臂漢子又取了只茶杯,倒滿酒水,說道:“打生打死的場面我見過不少,可沒見過你這般輕巧的?!?p> 韓風曉認真道:“看似輕巧而已。其實兇險異常!”
獨臂漢子滿臉驚駭。
韓風曉已經把他那碗酒端到自己面前,“生死一線,化險為夷。這兩杯都該給我。”
獨臂漢子苦笑道:“好小子,你這騙酒的手段真沒得說?!?p> 中年掌柜也憋不住了,放下了手中茶水,也厚著臉皮討了半碗酒。
結果,幾個人舉著茶杯,杯子里裝的卻全是酒水。
酒興尚濃,便沒急著談生意的事。
獨臂漢子講了他和那河龍王的仇怨。
他名為秦過江,十幾年前,破開山巒二重關,在封途洲,成了當之無愧的武道第一人。游歷至天石鎮時,剛好碰到官差搶奪一家少女,便出手將其救下。由此與那河龍王結仇。不僅害了那少女被點了魂燈,他也斷了一臂。后來他逃至一片果林,心灰意冷,便想尋個了斷。結果被那看種果樹的老農所救。那老農隨意一拳,便將他打的昏死了三天。
獨臂漢子感慨道:“那位老英雄才是真正的高人,我在他眼中不過是嬉鬧小兒,可笑那些連山巒處風景還未見過的家伙就敢自稱某某門派的宗師掌門?!?p> 十幾年前,神尊還沒有隕落。也沒有神遺機緣和那些林林總總的神修。那位老英雄真如秦過江口中那般厲害,當真是凡胎之軀,亦不畏神。
韓風曉好奇的問道:“秦師傅,你還記得那老英雄所在的地方嗎?”
獨臂漢子點頭道:“在封途洲南邊,是座名為悲勞山的地方。整座山都種著果木,卻只有老英雄一人照顧。韓風曉,你機會可以過去看看。雖說這也十幾年了,可以那老英雄身骨建樹,應該還很健朗。”
韓風曉默默記下。
中年掌柜早就喝光了茶碗中的酒水,又不好意思再要,便有些著急獨臂漢子口中的大買賣了。
他醞釀著問道:“韓公子,你打算與小店做何生意?”
韓風曉這才想起正事,便笑道:“剛剛路上和秦師傅商量過了,今日得了些東西,剛好可以用來做我那把刀的刀鞘。秦師傅答應了,不過價錢他說不準,還要和掌柜商量才成?!?p> 中年掌柜受寵若驚。
其實秦過江還占了這家鋪子一般的分成,也算半個掌柜的,而且大事小事也都要靠他撐著,說的話其實要比他這個真正的掌柜還有分量。
他偷眼去瞄秦過江眼神,就見他眼瞼下搭,微微扣動的茶杯蓋碗,心中便已了然。
情誼歸情誼,買賣歸買賣。
秦過江也在鋪子里呆了十幾年,自己也有了一本生意經。不過江湖人的氣度還在,礙于面子,不好和少年討價還價,這才搬出了中年掌柜。
中年掌柜客氣道:“韓公子自帶了材料,自需秦師傅出些力氣,還怎么好向公子討要銀錢?”
韓風曉馬上抱拳道:“那就多謝掌柜的美意!”
中年掌柜一愣,這才領略到少年的厚臉皮。他苦笑著往回找話道:“公子與我不客氣,自是瞧的起小店。可好歹也得意思一下吧。要煉造此等寶鞘,定然耗時耗力,小店怕也吃不消的?!?p> 韓風曉笑道:“掌柜的大可放心,自然也不會讓你的吃虧。我們的材料富余,造完刀鞘,全當報酬留給掌柜的。而且,我還有筆大買賣想和掌柜的詳談?!?p> 中年掌柜眼睛一亮。不過他已經領略到了少年的厚臉皮,不敢大意,便小心的說道:“公子可否先讓小人開開眼,看看公子帶來的天材地寶?”
韓風曉點點頭,拿過一個黑布小包。
他好意提醒道:“我一會打開包裹,掌柜的莫要驚慌?!?p> 別看這家鋪子不起眼,中年掌柜可是見過大場面的。也曾有打聽到門道的江湖武人慕名而來,找秦師傅打造兵刃。那可真是一擲千金。
他挺少年口氣,只以為是自抬身價的小心思。
秦過江知道其中門道,故意不去點破,樂呵呵的等著看老伙計吃癟。
韓風曉淡淡一笑,小心的扯開包裹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