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嫁
我整夜未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想著碧兒的事。不知是幾時,屋里響起了一聲輕輕的推門聲。睡不著,索性就坐起來,看著懷孝輕手輕腳的從外面進來。
“怎么還沒睡?”見我沒睡,懷孝先是驚訝,之后大步向我走來,坐到我床邊,問我:“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我搖搖頭。
“發生什么事了?”他問。
心里我是不愿和他講的,但這事在我心里總是惴惴不安,實在不知該怎么辦,猶豫一下,我還是如實告訴他:“我在想碧兒的事。我總覺得自己是在逼迫她嫁給青晟。”我無力的靠在床頭,舉起胳膊擋在自己的眼前。語氣無奈的說:“可我實在不知該怎么辦?”
“碧兒喜歡的向安?”他輕輕問我。
我坐直身體,驚呼到:“你怎么知道的。”
他伸手拽拽蓋在我身上的錦被。笑了笑說:“姜相生辰去你家的那次,我看得很清楚。”
我垂頭,嘆著氣說:“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瞞你。碧兒從小就傾心哥哥向安。”我抬頭看著月色下,靜謐的房間。聲音不自覺的激動起來說:“可你知道,他們是不會有結果的。我即不愿看到碧兒就這樣孤獨一生,又覺得這樣對不起青晟。”我搖搖頭,無奈道:“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沒等我說完,懷孝輕輕摟住了我。淡淡的說:“別想了,明天我去找碧兒談談。若她真的不愿意,這事就這樣算了。我了解青晟,我想,即使自己傷心,他也不愿強迫心愛的女子。”
碧兒的事,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事。現在,懷孝的這番話讓我很受安慰,竟一時忘了去推開他。不過,當務之急最要緊的是先解決潘兒的事。
第二天晌午,我去了芳華殿。還沒進門,就看見屋外侍女們一臉恐慌的站在外面。我和樂寧對視一下,繼續往屋里走去。剛走進門口,就聽越梔蘿的聲音在里面響起:“蠢貨,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掌嘴。”
我笑著抬腳進去房中。屋里的人見了我都向我跪拜,只有越梔蘿是福了福身。
“側妃,何故如此生氣啊?”
樂寧引我到主位上坐下后。我客氣的對著坐在我身旁的梔蘿說了我今日來的目的。
“今天我來是有事和側妃商量。西荒戰事吃緊,皇上為此愁心不已。聽皇后娘娘說,為籌集軍餉,宮中已經下令縮減各宮份例。王爺是天子胞弟,國家危急之時,做臣子的,自當為皇上分憂。所以,我打算咱們昭明王府也削減開支,將省下來的銀錢拿去支援西荒的戰事。”
梔蘿對我甜美一笑,聲音婉轉的說:“王妃娘娘說的是。梔蘿也正有此意。”
我點頭贊許的說:“側妃有心了。本宮這里也替王爺謝謝側妃的體貼。不過,齊嬤嬤年歲大,身體也不好。她的那份是萬萬省不了的。王爺整天在外奔波,我看王爺的那份也保持原來的額度就好。那就只有我和側妃的份例減半。這份例減半的日子,我也不是沒過過,不也好好的挺過來了么。”
越梔蘿垂首,連聲說是。
“還有芳華殿一些額外的支出,也都得跟著削減。我看了賬本,芳華殿僅一個季度的衣物用度,就整整支出三萬兩。做這么多衣服,不知道的,都以為側妃是哪吒,有那三頭六臂呢。”
聽我說完,就連潘兒也低頭忍不住笑了。越梔蘿白了臉,狠狠的瞪了一眼偷笑的潘兒。我靠著椅背,正了正頭上皇后賞我的那支金步搖。繼續平靜的說:“還有潘兒姑娘的婚事。恐怕也不能如側妃所愿大辦一場。當然,潘兒是側妃的陪嫁,簡單的婚禮還是必要的。”
越梔蘿深吸一口氣,一副鎮定的模樣。只是不知此時她是不是故意的緊盯著前方,不去看主位上的我。隱忍的語氣說:“王妃不在時,一直是梔蘿在掌管王府。芳華殿的用度大,也是因為梔蘿想著昭明王府出去的人不能太寒磣惹人笑話,所以花了些小錢。”
“側妃有心了,但外人瞧不瞧得自己可不是身上的一件衣服就能決定的。現在王府是我掌事,這不良的風氣就從我這里斷掉吧。”沒等她回答,我繼續說:“潘兒有孕,這婚事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不知潘兒姑娘這是懷孕幾個月了。”
潘兒摸摸自己平坦的腹部,乖巧的回答說:“回王妃,已經一個月了。”
我笑了,關切的問:“一個月就害喜了?你也知道,本王妃會些醫術,來,讓我給你探個脈。別弄錯了月份,認錯了父親。”說完,我伸手做著探脈的姿勢。
“不必了。”沒想到,說話的居然是越梔蘿。“太醫已經看過了,我相信以劉太醫的醫術是不會弄錯的。反正九個月后孩子出世,一切就會真相大白。至于潘兒的婚事,王妃不必擔心。婚禮的一切開銷都將由越府承擔,不會花費王府一毫。不過,話說回來,這里梔蘿還要替潘兒謝謝王妃,同意青晟和潘兒的婚事。我家潘兒是真心喜歡青晟的,如果將來碧兒執意要嫁給青晟,我想潘兒也不會介意碧兒嫁過來做小。”
還好今日,我未帶碧兒來,要不,以她的心性,越梔蘿這樣一說,她和青晟的事說不定就這么被鬧騰黃了。
我低頭整理起衣襟,客氣的說:“放心,我會向碧兒轉告側妃的話。”
最后,在梔蘿的不斷的討還下,潘兒和青晟的婚禮被提前至半個月后。
晚飯時,向添來與我們一共進晚餐。餐桌上,懷孝和我閑聊起了今天的事。懷孝邊吃邊問我:“聽說,今天你去了芳華殿。”
“嗯”我說:“我去和越側妃談論節減開支的事?”
他好奇的問到:“怎么?是錢不夠了么?這幾年,我很少在家,還真沒有過問家里的事。”
我搖頭否認。“不是不夠,是要節源開流。我翻了賬本,這些年家里無用的支出數額巨大,也是時候該節制一下了。”
懷孝夾了塊魚放到向添的碗里,看著我說到:“這些事,由你做主就好。對了,今天我回來的時候,半路遇見梔蘿,她來托我讓青晟去宮里做事,說半月后潘兒會嫁給他,想為潘兒日后的生活求個保證。可是昨晚不是說青晟和…”
我擱下碗筷,鄭重的告訴他:“王爺可答應了側妃的請求?”
懷孝顯然是被我的嚴肅態度弄得不知所措,停下手里的動作,不解的看著我說:“還有沒,這事我得先問青晟的意思。”
聽見他說沒有,我就放心了,重新拿起碗筷。懶懶的說:“王爺不用去問了,青晟是不會答應去宮里當差的,當然更不會娶那個潘兒。”
晚飯后,懷孝領著青晟轉進了書房,我則在房間里問了向添的功課。幾日不見,向添有了不小的進步,認識了不少新字,現在已經開始在讀《老子》了,這一點令我很是欣慰。
十月中旬,天氣已經褪去了燥熱。過去的半個月,懷孝無論多晚回來都會睡在我房里的矮榻撒上。我則一直躲在別院里學女工,看醫書,監督向添的功課。齊嬤嬤偶爾會來和我閑聊,生活平靜卻愜意的很。和熱絡的準備著婚禮的芳華殿形成明顯的差別。
終于,十六那天,圓盤似的月亮下,潘兒的婚禮熱熱鬧鬧的開始了。在梔蘿的堅持下,潘兒由芳華殿出嫁,新房是離王府不遠的一間宅院,聽說是梔蘿花重金買給潘兒的。
晚上的時候,我站在別院的回廊間,聽著外面的喧囂聲,整個人也不自覺的沾染了些婚禮的喜色。身后,今晚的新郎官青晟,一聲常服的跪在地上與我問安。我伸手接下今年的第一片落葉,邊輕撫著那上頭清楚的脈絡,邊問:“都安排妥當了?”
青晟還是平常那副聽不出情緒的口吻說:“都按王妃交待的吩咐下去了。”
我隨手將那葉子拋入草叢中,轉身。徑直越過跪地的青晟,斜了他一眼,小聲的說:“也不知本王妃親自為潘兒選的夫婿,越側妃是否還滿意呢?下去吧,王爺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