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鄭桓的眼淚順著鼻側的皺紋流淌,鄭之固從地上起來,走過去,跪在鄭桓的身邊。鄭桓擦了淚,轉過來俯視這個兒子,他的面孔不像他的親娘,反而與王閬茹有五分相似。
鄭之固握住了鄭桓的手:“兒臣本不該提父皇的傷心事,可是固兒明白母后的心思,固兒自問從未有過與母后想同的想法,請父皇放心。兒臣自小養在皇祖母膝下,受皇祖母教誨,知道什么是應得的,什么是非分之想。固兒心里也不齒母后的所作所為,所以此行定當規勸母親,知足常樂吧。”
鄭桓聽了這話,伸出寬厚的手掌,撫摸了鄭之囿的頭發,信服地對他點了點頭。
鄭之固告退,徑直往翊坤宮來了。
剛進宮門,侍女通傳,王閬苑便風一般地飄過來,抓住鄭之固的手,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拿出了一種渴望的眼神盯住了自己的兒子,她的命根子。
鄭之固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拂掉她的手,抬腳往宮內走去。
王閬苑憤憤地走進來,看著已經坐下的鄭之固,不由地睜大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你,你是來落井下石的么?虧我生了你,你在老太婆那里受教了幾年,便與生母離心離德了?你個忘恩負義的,你個白眼狼,我這輩子為了你,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沒想到啊沒想到,你不知感恩,還跑來這里看笑話?”
“母后自重,你貴為一國之后,哪里有半分母儀天下的氣質,像一個市井村婦,成日里計較自己的所得。你口口聲聲說,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還不如坦蕩點說是為了你自己。”
“襄王殿下,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我只不過是你的一個棋子而已,倘若我是個女兒呢?倘若我是個呆傻的呢?你可能就不會這樣一錯再錯了。我和鄭之囿誰當太子對你有影響嗎?他鄭之囿坐了皇帝,你不還是至高無上的皇太后嗎?只不過如果皇帝是我,你以生母的名義,手中能夠得到的權力就更大了。我鄭之固已經不止一次地告訴你了,我不想做太子,不想做皇帝,我只想做一個親王,享受太平安樂的生活。所以別再說是為了我,你根本就是為你自己。”
王閬苑顫抖著指著鄭之固:“你,你,問世上誰不想做皇帝,那個老太婆是不是給你吃了什么藥了,是不是換了人了,你是我兒鄭之固嗎?”說著她伸出雙手想要捧住鄭之固的面頰。可是鄭之固還沒等那手落在自己的臉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自然是你的兒子,可是我慶幸長在太后那邊,她老人家明智無比,威嚴自生。身為父親和祖母,他們對我的關愛也不比兄長少,他們若不坦誠磊落,大可以養廢了我,也不會給你留下今日的念想。倘若我在你身邊長大,像你這般孜孜于權勢,連我都會看不起我自己。告訴你,我與你不同,我鄭之固看重兄弟之間的情誼,鄭之囿也是如此。”
王閬苑聽著兒子鄭重的語氣,心里真是不甘,她甩開鄭之固的手,轉過身,冷冷地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王閬茹單純柔弱,處事不絕,她不配做皇后。而你呢,你的才能哪一點不如鄭之囿,為什么得到要比他少?”
“人生所得到的,不能只用權勢和金錢來衡量。真正內心強大的人,在乎的從來不是這些,而是自己是否真的快樂。我不信你陰謀害死姨母,與父皇明爭暗斗,又設計毒害太子會讓你快樂,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只能證明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那我們之間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鄭之固說完,便轉身要離開,王閬苑一把抓住他,兇狠地對他說:“是鄭桓讓你來的?他怕了我了,對不對?”
鄭之固無奈地說:“不是,是我肯求父皇能來見你一面。”
王閬苑放下手,頹喪地說:“你是我最親的人,此刻卻最為疏遠,我真后悔當初生了你。”
鄭之固懇切地說:“我自是最希望你能滿足的人,若沒有了我,母后在父皇心中更是一分掛念都沒有了,今日困境只怕會更早到來。請母后保重身子,誠心懺悔吧!兒子有空會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