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雷動喧囂,阿月鼓掌,這靳晴色是真不錯,除了一騎絕塵的亮眼外貌,這舞技也是駭人,在七個盤鼓上以不同的節奏,又是仰面折腰,又是騰空躍起,飛似的輕盈踏鼓,實在讓人目不轉晴,嘆為觀止——阿月回頭,喲,葉徹的目光到現在還沒收回來。
十里塘今年慶典在靳晴色的驚艷中落幕,但噪起來的國都顯然一時平靜不下來??粗腥吮辉S執事一席話鼓動得齊齊吆喝,白行驍一副嫌棄臉色,“這給別人送錢,他們就那么高興?”
阿月笑笑,那不然呢?十里塘早早就放出風聲,今晚結束之后有一個“最佳表演”的投選,可以不用真金白銀,任何物品都可拿來作價,在場大多數都是有備而來。此刻連白行驍這個敗家子都替他們的古玩玉器感到肉疼,?!澳阌X得不值,那是你看不到樂趣,你看江淳就恨不得把自己都送出去!”阿月一聲呵笑,“你倒不如問十里塘是不是窮瘋了,什么都要談錢!”
白行驍直言不諱:“我看就是搶錢的,什么明堂都搞得出來,賺錢法子都玩出花來了!”
阿月聽到這句,立刻感受到有一束光落在自己身上,就回頭對葉徹笑了笑。要說玩賺錢花樣,她阿月也當仁不讓,而且馬上就要開花結果。她讓葉徹開賭局坐莊,猜的是這些個花魁的出場順序,目前為止,她全中!
還沒得瑟完,十里塘侍奉突然出現在帳外,問他們是否要出物品下注。白行驍正要擺手,阿月卻喚人進來,從桌上收起從來時就在寫的字,剛剛好寫完,交給來人。
白行驍訝然道:“這也行?”
阿月不理他,對侍奉道:“不論多少,作價數替我押妍依姑娘。”待人走后,對聽到這個名字明顯一愣的白行驍道,“你不謝謝我?我這可是幫你押的,怕你那位谷姑娘看上去‘身價’太低?!彼銇硭闳ザ际悄俏还儒拦媚锶藲庾畹停m然在第一天就引得江淳起了風波,但后面幾位接連一出,對比之下谷妍依就不免顯得技不驚人,貌不出眾,無多少人惦記。
“什么你的我的,就是有過一面之緣認識而已,沒想到最后她還是流落至此?!卑仔序斦f起來還是唏噓。
那天匆忙,阿月才沒來得及問他與谷妍依的往事,這會兒如何會放過?!翱晌仪粕洗嗡歉鄙袂?,你這個故人在她心里地位可不一般。你撒謊說在南曲邂逅的我,其實是這位谷姑娘吧?跟我是騎馬認識,與她呢,英雄救美?”
白行驍無奈嗨了一聲,撇過臉不想提。
“難怪呢,那樣當然印象深刻,又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恐怕得記一輩子。”阿月知道猜的八九不離十,頓了頓問,“你可知南曲有一個習俗?”
“什么習俗?”白行驍以為她要轉話題。
阿月慢悠悠地道:“南曲的姑娘若喜歡上一個人就會讓那個人在自己腳踝上系上五彩碎鈴,意味著一生一世跟隨,不離不棄。我那日看見谷妍依腳上就有這么一條,不會恰好就是你綁的吧?”
白行驍一副“我也真是遇得到”的表情,擠著濃眉大眼:“都是人,一雙眼睛,就那一會兒功夫,你怎么能看到那么多東西?”
白行驍從來不與她繞彎子,一出口阿月就知道五彩碎鈴的錘也是真的。她有片刻的失神,直到十里塘的敲鑼打鼓聲把她叫回。
今晚十里塘除了“以物下注”,還附加一個別出心裁的玩法,就是直接在現場對物品進行拍賣作價,十里塘還特意請來了國都最負盛名的拍賣行品鑒師翟師傅來主持。
“十里塘就不怕損了這些人面子,要是價錢拍不好?”白行驍指著其后面擺放著的剛收上去的物品,大都是古玩玉器字畫之類。
阿月知道他是要跟她翻篇不提“前塵”,喝了口茶,明白此刻不論她如何提醒,白行驍也只會當她杞人憂天,事情沒到一定地步,是意識不到問題嚴重性的。
阿月也就擱置不提,順著回答:“肯定是匿了名,不知道物件歸屬,那樣就算有贗品次品也無妨。而且自己就那一件,大多數時候是看別人的東西被競價,這樣大家一起猜猜誰是誰的,挺有趣的,十里塘真會玩!”
阿月與白行驍談話期間,競價已經開始。翟師傅慧眼如炬,見多識廣,先對物品判定真假,說明其來歷價值,比如說這黑珍珠子南海所產可惜顆粒尚小,這翡翠臺材質上好奈何刀工有缺,這藍釉燈經過了后期修補破壞了原有色相,這三希寶貼非真跡,這面紋方鼎是仿造的……也虧得這翟師傅久有聲譽,被說假貨的也礙于面子沒有出言反駁,因此拍賣進行得還算順利,也讓人更期待聽他說后面物品是真是假。
此刻翟師傅捧著一幅字畫,皺緊眉頭看著,仿佛要鉆進字畫里去,很多人等得不耐煩時,他忽然轉頭問一旁計價的許執事:“敢問丹寧蘇芍姑娘眼下可在此處?”
許執事一聽懂了,丹寧的蘇芍姑娘在字畫上頗有研究,收藏不少前人名家大作,翟師傅是要請蘇芍幫他鑒定這幅字的真偽。許執事便拿著字上了觀臺三樓,不一會兒從里面傳出聲音,正是蘇芍。
“這字確非真跡,翟師傅之所以猶豫是因為實在太像,而蘇芍能斷定,唯一憑的是這筆墨未干,最多兩個時辰前寫就,若再隔個幾日,蘇芍就要以為是君鴻前輩重出江湖了?!?p> 此言一出,十里塘嘩然,因許多人都聽過君鴻這個名字。越朝末年,允文允武的君鴻風云于廟堂江湖之間,俠士敬為高人,名士引為大家,往來無不引人注目,其名盛之時,明梁城司遠還是無名之輩。但四國建立后,再沒人知曉其下落,最后留下的只有一個傳說,說其醉飲三日,一夜白頭,揮劍斬盡所有手書,消失于黑夜皇陵廢墟之中——這也是為什么從此以后“君鴻一字,千金不換”。
“我出萬兩!”“我加!一萬三千!”……
一個個接連高價,明明贗品卻拍出了正品的架勢,白行驍驚掉了下巴。
阿月卻并不意外,低頭慢慢喝茶,嘴角勾出的一抹笑,意味難明。洪師父啊洪師父,還好他們不知道我把你的字用來點灶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