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嬤嬤做事伶俐,迅速去香爐里取了燃盡的香灰來,玉心腿腳快些,則去御醫院請御醫。自從上次有了林院判錯判的先例,御醫院又補錄了一批精通地方民間醫術的御醫。
跟著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御醫,二十出頭的樣子。之前一直在西華國游學,是這次補招才進的宮,對西華國的藥花藥草再熟悉不過了。規規矩矩的行了禮,雖然很拘謹,但卻不見一絲膽怯。云深不禁多瞄了他幾眼,這個小御醫假以時日必成大器。若是自己身邊能有這樣一個心腹,做起事來肯定更加得心應手。
這個小御醫非常嫻熟地捻了一抹香灰,放在之間搓磨,湊近鼻尖嗅了嗅,神情之中已似了然,然后恭謹地回話:“回皇后娘娘,這是合歡香,產自西華國。它的成分中獨有的合歡皮、洋金花、九里香,必須在濕潤的氣候條件下才能生長,在北寧是養不活的。由于合歡香種植困難,因此價格極高,一株千金,普通平民是斷然不會有的。”
西華又是西華,先是梨花醉,又是合歡香,這點齷齪的伎倆都傳到北寧來了。自從西華來訪,北寧后宮就沒安靜過一天。
可是這話卻明顯將矛頭指向了明華公主,落風一個小女官肯定不會有合歡香這種東西的。這時眾人已經自己在腦中想象出事情的整個過程了:明華公主意圖輕薄落風,落風雖不從,可忌憚于明華公主的權勢身份,不得不低頭,最終清白被毀。大家雖心疼這個小女官,但更多的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誰能想到明華公主私底下竟是這般。
如今事情已經照著定國的計劃發展,現在只差一個實錘,讓明華這件事落到實處去,讓她再無翻身的可能。
定國開口了:“皇后娘娘,如今落風清白被毀,再不可能嫁一個好人家了。落風侍奉我多年,本打算等落風遇到心儀的男子,就將她風光嫁出去的。可如今事情卻發展成這樣,落風必然會淪為世人的笑柄。本宮絕不永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本宮定然要為落風討回一個公道。”定國的最后一句話說的格外強硬,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
皇后娘娘心中十分為難,一邊是明華公主,處理不好就會影響兩國和親大事,這可不是自己一個皇后能承擔的。而另一邊是落風,雖然人微言輕,可是她背后站著的是定國公主,定國公主可是太后的心頭肉,自己可萬萬不敢得罪的呀。皇后沉思了一會,心中已暗暗有了決定。以明華公主現在的狀態,和親之事定然作廢。就算嫁過來也不可能得到夫君寵愛,區區一個異國公主,自己還是不放在眼里的。反觀定國,她可是太后的心頭之愛,現在看來,自己應該怎么做,已然十分明了了。
“明華公主,雖然你身為西華的公主,可你也不能在我北寧后宮胡作非為,壞了我北寧的規矩。這件事,你作何解釋。”皇后此話一出,偏袒落風的態度就十分明顯了。定國早都料到皇后會這樣講,以皇后的精明,這點小事又怎么會想不明白。
“娘娘,我實在是不清楚這件事為何會這樣的呀。“明華心中也十分慌亂,她知道這件事是自己理虧。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辯解,連自稱都用不上了,竟然說的是我。可見明華現在確實是手足無措了。
定國只是冷冷的看著明華,在明華發現定國正看著自己的時候,定國又將視線移到跪在她腳邊的那個忠心耿耿的宮女身上。明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真的被沖昏頭腦了,自己只是過來換個衣服就沒有知覺了,自己一定是中了別人的圈套。雖然自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自己的女官琉璃一定知道的。琉璃陪著自己來換衣服,自己失去知覺的時候,這個丫鬟到底跑到那里去了。越想越生氣,忍不住一腳踹在琉璃的身上,這個不中用的東西。誰又能想到,置她于死地的正是這個她看不起的丫頭。
定國只是冷冷的笑著,我就要用你的親信親手鑄造你的死局。
琉璃被明華公主一踹,仿佛回過神來了,不斷地磕著頭:“皇后娘娘明鑒呀,我家公主千金之軀,落風一個小小的宮女,這是萬萬不可能的呀。雖然合歡香是北寧的助興之物,可卻不是誰都可以有的呀。”琉璃說的涕泗橫流,若不是聽清楚她說的什么,還真以為她是個忠心護住的丫頭。
這話聽起來沒什么毛病,仔細想來,卻字字誅心。琉璃并沒有辯解明華公主不是磨鏡,只說以明華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看上落風,這就是落實了明華是磨鏡。關于合歡香的解釋就更是有趣了。合歡香是北寧所有,卻又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明華公主是一般人嗎,她可是西華國最尊重的公主,她想要的什么東西不能有。這東西越是稀罕,明華的嫌疑也就越大。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證據,這種捕風捉影,似是而非有時候更讓人浮想聯翩。
“你在說什么呢。”明華從琉璃背后又是踹了一腳,“本宮根本不是磨鏡,本宮喜歡的是男子。”琉璃心中暗恨,她一向如此驕縱,從不把宮女當人看,動則打罵。今日,就讓自己,這個你從來看不起的人,讓你再無翻身之地。
琉璃反過來抱住明華的腿:“公主,您原諒奴婢吧。奴婢也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是奴婢沒照顧好公主。如果當時沒聽從公主的命令,讓公主和落風獨處一室,公主及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個丫頭,果然不是個笨的。看似一番衷腸,卻又越描越黑。
皇后知道,這個時候該自己上場了。這個丫頭已經吐露的更多了,現在自己就要順水推舟,坐實這件事情。這丫頭事聽從公主的命令才退下的,說明這是明華公主的意思,一切都是明華的安排。
“這個丫頭嘴里沒一句實話,杖三十。”皇后吩咐道。只有用刑,這個丫頭才能講出實情。也更有可信度。若是這個丫頭一上來就招了,這么輕易,反倒會讓人起疑。
“娘娘饒命呀,娘娘饒命呀。”琉璃仿佛被打了雞血,變得異常亢奮。看來這用刑果然刺激了琉璃的神經。
“皇后娘娘,你不能用刑,這是本宮的女官,除了本宮誰都不能動她。”明華嘶吼著。而且她的自稱用的是本宮,這就是在向皇后施壓。可她的行為在別人看來,不過是心虛罷了。
“公主,這里是北寧后宮,這里皇后娘娘說了算。”花嬤嬤站出來維護皇后。
琉璃拼了命地爬到明華公主腳下:“公主,您救救奴婢吧。奴婢是您的丫頭呀。公主,這三十杖下去,奴婢就沒命了呀。”琉璃哭的嘶聲力竭。
明華只是無力地閉了閉眼,她當然知道這時候對琉璃用刑對自己又多么不利。雖然這件事確實不是自己所為,但難保琉璃不被屈打成招。若這個時候琉璃講了些什么,那自己地名聲就真的完了。明華想了想,自己來到西華雖然驕縱,但也沒有與人結仇,讓人恨到非要毀了自己的名聲不可。
琉璃看著明華公主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會救自己了,能救自己的現在只有自己。
琉璃擦了擦眼淚,定了定神:“皇后娘娘,奴婢招了,奴婢全招了。”皇后挑了挑眉,輕輕地擺擺手,一群要行刑的太監就勢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這不怪我家公主的。我家公主事先并不知道落風是定國公主的貼身女官。公主先前去太后娘娘寢宮,只見一宮女膚白貌美,又英姿颯爽,不同于尋常女子嬌嬌弱弱,”說到此,琉璃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明華,這一小動作在別人眼里,那就是害怕。“我家公主十分動心,就派奴婢打聽,才得知竟然是定國公主的女官,我家公主便收起了那份心思。”
“你胡說什么呢,我什么時候對落風動心了,我又什么時候拍派你去打聽了。小心我拔了你的舌頭。”明華如今什么都顧不得了,這種粗鄙的話都講了出來。
“明華,這里容不得你放肆。”皇后警告道。
“可今日,今日我家公主衣服不小心被茶水打濕,便來后殿換上備用的衣服。誰曾想,這引路的正是落風。我家公主又心思活泛起來,命我去準備好合歡香。”琉璃又緩緩道來。
“荒唐,這合歡香可是說有就能有的。”皇后這問,也是眾人的疑惑。
“娘娘有說不知,這合歡香奴婢是日日都帶在身上的。這還不是為了,為了。”琉璃說到這有些難以啟齒,但眾人卻更加鄙夷公主的作風。一個女人,日日將合歡香帶著身上,這是為了什么,又能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能增加閨房樂趣,還能方便行事。
少許的合歡香能使人意亂情迷,添加情趣。過量的合歡香則能使人昏迷。想來,用這種方法,明華公主從來都不會失手的吧。
“奴婢只先一步進殿將合歡香點燃,接著落風就引著公主進來了。”琉璃的講述中似乎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是呢,奴婢想起來了,當時奴婢引著明華公主,走到殿門口,明華公主卻說自己的珊瑚手釧不見了,奴婢又陪著公主折返回去找手釧,最終也沒找到。想來就是那個時候琉璃進殿點燃合歡香的。”落風補充道。
現在這個故事真是滴水不漏,若不是看穿了這是定國的手筆,還真以為這是實實在在發生的。如今,明華公主的實錘算是落下來了。雖說這是明華公主的錯,可明華畢竟是西華公主,若處理不好,難保不兩國交惡,這可不是自己能承擔的起的。皇后暗自想道。
皇后想了想說道:“此事關系重大,須得請皇上來定奪。”花嬤嬤識趣地去請皇上了。
定國自然也不在意,她知道明華地身份,只憑這件事,想要了明華的性命,那是不可能地事情。自己只是要明華身敗名裂,讓這場和親成為泡影,而明華的命有人比自己更想要。可這個時候,定國萬萬不會想到,今日的作為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