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火鍋的這晚，后半夜，伊人終于意識到秦朔簡直太對了，伊人簡直要暴風哭泣來表示自己有多后悔了。

　　但伊人覺得這事不能跟秦朔說。伊人腦補出了兩個Q版的小人，一個自己跪坐在地上抱著秦朔大腿哭，一個秦朔站在那兒抱著胳膊冷眼乜斜著伊人不吭聲。伊人覺著要是把今天偷吃冰淇淋火鍋后胃疼的事跟秦朔一說，腦補的倆小人沒準就成真了。

　　才不要，太丟人了。

　　伊人捂著肚子蜷著，想起微博上看到過的各種小技巧，試圖通過胡思亂想分散一點注意力。

　　……日里娘！根本不管用啊！

　　伊人躺在床上感受著胃里一會兒是鐵球墜疼一會兒是針扎的疼交替往來，想起起不來，熬了一會兒疼得實在受不了，才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在藥箱里找了常吃的胃藥，可好死不死藥還被吃完了。

　　伊人對秦朔的想念幾乎達到了頂峰。

　　貓在客廳聽見伊人這邊的動靜，扒開了門跑到伊人身邊蹭了蹭，仰臉看看蹲在地上的伊人，小小地叫喚了一聲。

　　伊人準確地感知到了鐵蛋眼神里的憐憫。

　　感覺被只貓可憐還是有點兒太慘了。伊人不死心地去廚房熬了南瓜小米，跟鐵蛋面對面坐著，一口口喝完。鐵蛋幾次想嘗嘗，都被伊人推開了。

　　貓甩了甩尾巴，一臉不大爽的表情，回客廳的貓爬架上了。

　　喝了熱粥多少好了點兒，伊人看了眼表，凌晨兩點半，秦朔那邊應該差不多下午六點半的樣子。伊人有點兒想跟秦朔打電話，想了想沒敢打。秦老師眼尖，萬一要是看出點兒什么再挨一頓數落就犯不上了。

　　伊人想著秦朔這會兒可能在做什么事，把碗底剩的幾口喝完，剛喝完放下粥碗，手機就響了起來。秦朔那邊的視頻電話。

　　伊人一驚，盯著電話猶豫要不要接。

　　接吧，可以裝作被吵醒。不行啊，這樣的話他肯定不愿意聊太長時間。嗯……那就說我在學習？拉到吧他肯定不信。

　　客廳不知道哪兒猛地就出聲了，秦朔的聲音：“接電話。”

　　伊人被嚇了一跳，接了起來：“怎么回事？”

　　秦朔盯著鏡頭，電話里的聲音聽不出高興：“寵物監控你忘了？”

　　伊人一愣，還真忘了。

　　“……還不知道這玩意兒帶音響呢，剛剛一出聲嚇死我了。我以為你都關了。”

　　“沒，開關在家，警告你啊，不許關。”

　　伊人笑而不語。

　　“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憋著壞主意呢？別關啊我跟你說。”

　　伊人撇了撇嘴。

　　“是不是胃疼了？”

　　伊人應了一聲：“剛剛疼，這會兒好了。”

　　“就知道，剛剛看你扒藥箱來著……我去，藥忘補貨了。”秦朔突然想起來。

　　“沒事，我明天去買。”伊人頓了頓：“大晚上地盯著監控，秦老師你好猥瑣啊。”

　　“晚上設定時段內監測到有人走動的話我這邊會有警告提示，安全嘛。”

　　伊人沒話說了：“……66666666”

　　秦朔正在路上走著，身邊亂糟糟地都是人，有同事從秦朔旁邊路過，跟秦朔打了聲招呼，便匆匆走了。

　　“是還有事要忙么？”伊人怕耽誤秦朔的事。

　　秦朔看著屏幕笑了笑：“沒有，剛剛跟幾個教授碰了個面聊了一會兒，準備去吃飯。”

　　伊人點點頭表示了解。

　　“困了？”

　　“沒有，剛睡了一回了，這會兒還不困。”

　　“行，那再聊會兒。”

　　伊人笑得開心：“三大名菜吃膩了沒？”

　　秦朔沒懂：“嗯？什么三大名菜？”

　　伊人自己咯咯咯地樂：“炸魚，炸薯條，炸魚薯條。”

　　秦朔也被逗樂了：“真的，好吃的不算多，我們都買了菜在宿舍做。”秦朔想了會兒，咂摸著滋味：“想吃你做的面啊。餓死了，中午都沒怎么吃，。”

　　伊人被秦朔說得心疼，皺著眉頭想了會，又道：“中午怎么不好好吃呢。”

　　“他們這邊的習慣，入鄉隨俗嘛。到宿舍了。”

　　秦朔說著推門上了樓，腳步輕快地爬了兩層，開門。

　　公寓是兩人間，學校給租的地方，空間還挺大，伊人一眼就看見了秦朔那臺扔在桌子上的電腦，旁邊摞了好多資料，咖啡杯擱在書上。

　　另一個室友見秦朔回來，打個招呼，問了幾句，見秦朔在視頻，又忙道了聲抱歉。秦朔倒是很主動地跟人介紹：“My fiancee.”那人也就過來問了聲好，有點兒靦腆。

　　伊人猛然生出了一種自家孩子在外面遇上好人的安心感。感覺來的突然，搞得伊人有點兒想笑。

　　公寓是開放式的廚房，油鹽醬醋都擺在桌子上，秦朔轉了個身伊人就看見了，于是伊人有了點想法。

　　“誒誒誒。”

　　秦朔趕忙停下動作：“怎么了？”

　　“廚房，我看一眼，有什么調料。有菜么？”

　　秦朔應著聲，把流理臺上的東西都讓伊人看了一遍，又跟伊人報了冰箱里的肉、菜。

　　“來來來起火，想吃面不是嗎？”

　　秦朔看伊人興奮，有點兒無奈地笑了笑，問了問室友確定不會打擾到人家，就聽著伊人的指揮，開火熱油下菜調湯，又弄了點兒高筋粉和面切片。室友是英國本地的，第一次見有人這樣做飯，感覺有點兒好奇，探頭過來看了看。秦朔平時也做飯，但沒這么大陣仗，都是隨便炒兩個菜能下飯就行。

　　做的湯面，秦朔分了一碗給室友，室友一邊說好奇怪一邊又忍不住贊嘆好吃。

　　伊人又起了寫食譜的念頭。

　　秦朔走之前伊人就想過，但秦朔直說未必能用上，伊人也就沒準備。

　　這會兒越想越覺得可行，伊人趕忙跟秦朔掛了視頻，拎出pad就開始寫。

　　伊人略想了想，定了五道熱菜兩道湯，有朋友要來的話這幾道也差不多了。早飯倒是不用伊人擔心，秦朔近來在家也常做，應該能顧得上自己。還有幾類那邊容易買到的食材的特性。什么特性怎么處理，伊人都寫了上去，又交代熟悉之后就跟有了解題模板一樣，各類小炒不在話下。

　　伊人寫寫畫畫，從怎么挑選到怎么出鍋，事無巨細地都寫了上去，紅字是必須注意的，灰色是可以考慮的，還有各類絮絮叨叨的交代。

　　秦朔收到這份食譜的時候已經過了差不多快十點了，伊人這邊天也將亮沒亮。

　　還沒等秦朔說什么，伊人就草草地發了兩個字說睡了，搞得秦朔想打電話過去又不敢。驚喜里的喜還是更多一點，秦朔一張張翻完，翻到最后臉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看著伊人那些細小的標注，腦補伊人有點兒嫌棄的神情，每一張的語氣神態都不一樣，到了最后大概也沒什么精力了，又恢復成了溫馴柔和又沉靜的模樣。

　　家里出了事之后伊人就很少在秦朔面前這么安靜了。秦朔知道伊人喜靜，也知道伊人本就是這樣，可還是會想東想西會操心，伊人也怕秦朔擔心，盡量露出一副活力滿滿的樣子。

　　秦朔心里突然就被揉了一下子。

　　秦朔又把食譜翻到第一頁開始看。

　　活了三十多年也沒被人這么上心過，秦家二老也沒有。

　　可能是因為身份，做父母的總不能太慣著孩子，但伊人就不一樣了，反正是對象，怎么心疼都不為過。伊人是這么想的，秦朔也是。但秦朔隱隱約約還是擺脫不了老師這個身份，疼愛之外還總為伊人的以后擔心，說來跟父母的感覺還是差不多的。

　　秦朔一直覺得伊人才是需要被關心的那個，小孩兒一樣，尤其是在自己身邊。大事還想想，小事基本不操心。有點兒讓人發愁，但說起來被信任的感覺也挺好的。

　　秦朔現在再想來，也不知道是自己在照顧伊人，還是伊人在照顧自己。

　　秦朔現在隱約覺得其實是伊人一直順著自己的設定走，伊人其實很強大，未必真的需要自己的那些嘮叨，秦朔有些臉紅地想，說不定伊人只是為了滿足自己那些說不出來的小心思而已。

　　……就好想看看她，再看一會兒。

　　秦朔想起了監控自動儲存的視頻。只是伊人也不怎么在客廳溜達，也不知道能不能拍下她。

　　秦朔調出了白天的視頻，調了倍速。伊人活動果然少，大部分時間在書房，拍下來的沒有很多，只有伊人在客廳看電影那會兒還拍了下來。

　　秦朔放了正常倍速，靠在椅子背上，聽著視頻里電影開頭，看著伊人。

　　伊人起身的樣子像是還有點兒累的感覺。還是太瘦了，脊柱都隱約突著。

　　起身離開攝像范圍的伊人回來得很快，手里抱著個桶。

　　這個桶秦朔簡直不能更熟悉了，伊人都不知道為了它跟秦朔扯過幾次皮。

　　秦朔想起伊人大半夜胃疼，又想起剛剛自己的種種猜測，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

　　嗯，所以這貨其實還是個小破孩。

　　一沒人看著就偷跑去吃零食，吃兩口還不算完，還非得吃個爽。

　　秦朔看著視頻里的伊人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每次把盛滿的勺子往嘴里塞的時候整個人還會高興地左右晃兩下。也不知道是該數落還是讓她就這么高興會兒。

　　秦朔原本還想著吃一次就吃吧，高興就好。但半個小時之后，秦朔是真的黑了臉。

　　連著吃了半個小時啊……

　　這以后還是得看著點兒啊，不看著不行啊，這怎么跟智商不夠了一樣傻吃，屬哈士奇的？那也不對啊，哈士奇還知道個飽吶。

　　秦朔想給伊人打電話，想了想也沒打，想留條消息，讓伊人醒了打過來。

　　伸手碰到桌子上的pad，pad亮了屏幕，食譜翻到一半還在屏幕上顯示著。

　　秦朔又覺得，如果剛剛那些猜測都不對的話，好像更開心了點兒。

　　所以這東西能在這兒就純粹是因為小孩兒在乎啊……

　　秦朔沒忍住，嘴角掛上了一點弧度。

　　嗯，確實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