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賜的酒再難喝也要做出一副如吟甘漿的表情,更何況這李沆送來的酒確實很好。張景都覺得自己要不要也找李沆弄幾壇過來。
這李沆什么時候也會釀酒了?張景小心翼翼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想著皇帝會不會點頭讓李沆的手伸到釀酒這個行當里。
這可是曹國公一直在經手的啊,如果皇上讓李沆把手伸進來,不知道曹國公會怎么想。
真宗皇帝還是還仁慈了,如果借著這個機會敲打一下草國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看著皇帝只顧飲酒,好像對李沆的舉動毫不知曉的樣子張景就知道真宗皇帝對李沆的暗示不為所動。
李沆的算盤要落空了,張景幽幽的想到。
小太監進來稟報說李沆已在門外等候,張景一聽立刻站了起來,恢復了剛才那張死人臉。在大臣前面,張景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即使皇帝不介意那些大臣也會把他看成唐朝的高力士。
如果他連這么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那就是作死了。
李沆來的很快,事實上他回家后根本就沒有換下朝服,皇帝肯定會召見他的。
只是不知道召見后能不能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小太監來的飛快,可能是第一次傳旨,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的小太監看到李沆跪下嚇的臉色慘白,磕磕絆絆的宣完了皇帝的口諭逃難一樣的飛奔而去,連管家給的賞錢都沒拿,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根本就不知道有賞錢可拿。
管家樂呵呵的笑罵了一聲呆瓜就把錢揣進了自己的袖子里。
錢已經從賬房支出來了,哪還有送回去的道理。
酒肯定是要帶幾壇的,皇帝肯定會說他送的太少了,只有一壇,怎么看都不多。
李沆一狠心讓人帶上了第三口鍋蒸餾出來的其他三壇酒,自家一點也沒剩下。
會不會太多了?李沆看著下人用扁擔挑著的幾壇酒,想來想去又留下了一壇。
這種酒真的不多,他總要留下點解解饞。
以后還要想辦法從皇帝那里再拐點酒出來才行,不然這種酒就要斷貨了。
李沆給這種酒起了一個名字叫引龍醉,想來皇帝聽了以后會高興。
要是讓皇帝給親手題一幅引龍醉的字就好了。
趙恒看著李沆懷里一邊一壇的酒覺得這李沆真是老奸巨猾,知道自己會管他要酒,就直接抱過來兩壇,讓自己都不好意思問他要其余的幾十壇,人心不古吶。
李沆哪里知道皇帝的胃口這么大,就是把他家所有賜的酒都給蒸餾一遍,也湊不夠幾十壇。
趙恒話里有話的對李沆說:“愛卿,你這酒確實是上等的好酒,這樣的好酒就給朕送過來一壇,太少了吧。”
李沆馬上放下懷里的酒:“微臣不知陛下是否喜歡此酒,故此不敢多拿。今日陛下召見,微臣斗膽猜測天威,陛下定是喜歡此酒,所以來時又帶了兩壇過來。”他把酒往前一推,張景就接了過來。
“此酒何名?”
“名曰引龍醉。”
“哦?”趙恒一楞:“你這酒的名字倒是貼切的很,朕見到這樣的酒確實忍不住想醉上一場。”他抱著吃著有點漲的肚子:“不知愛卿從何處得來這樣的好酒?今天早朝之上,朕可是看到滿朝文武都是一副醉態呀。”
趙恒心里是不平衡的,文武大臣那么多人你都送了,就說明你的酒很多啊,今天就拿這么一點過來也太沒有做臣子的覺悟了。
“回皇上,臣給皇上拿來的這幾壇酒和他們的可不同,他們喝的是這引龍醉的下品,皇上喝的可是最上品。這幾壇給皇上的酒一共只有四壇。”
這樣的答案讓趙恒頓時釋然了,只有四壇!
那我這里的三壇確實就說的過去了。
李沆接著回答趙恒的疑問:“這酒是臣最近請一個釀酒高手釀造的,大宋僅此一家。”
“哦?我大宋還有這樣的釀酒高手?以前倒是朕孤陋寡聞了。”趙恒并不在意,想必是來自某個偏遠地方。
“陛下認得此人。”李沆欲說還休,說半句留半句,讓趙恒恨不能沖過去掐著他的脖子繞著皇宮跑了幾圈。
趙恒沒有說話,等著李沆的答案。
“陳凌。”
這是趙恒這段時間以來第幾次聽到陳凌這個名字了?
好像上次從李沆家回來陳凌的名字就不斷的在自己耳邊晃悠,這小孩子的魔力真是不小。
“陳凌?”趙恒的神色風云突變,每一次提到這個名字他都覺得這個名字的背后隱藏著什么,讓他如芒在背。
轉過頭問張景:“你的那個徒兒可查到了些什么?”
張景走上前來:“回陛下,張藍風探查此人已一月有余,發現此子確實異于常人。”他不緊不慢的說道:“據張藍風回稟,陳凌家住城南,其父是御街一家糧店的賬房,陳凌此人心智聰慧,讀書過目不忘,算學一道讓他的先生甘敗下風,曾言與大宋的祖應元相比也不遑多讓。然此子似乎志不在功名,行事多有無狀,倒是對錢財十分熱衷,幾錢銀子就能讓他眉開眼笑。”
“志不在功名?”
“是。”
趙恒的眉頭緊緊的鎖在了一起,臉上越來越陰沉,一股殺氣瞬間彌漫在這寢宮之內。張景依然木頭人一樣事不關己。李沆的冷汗瞬間流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話也不敢說一句。今天真是太大意了,好端端的又說起陳凌做什么,還得意洋洋的說這酒是陳凌釀造的,這不就是說自己和陳凌關系密切么?
大宋的副宰相居然和一個身份有重大嫌疑的人有關系,皇帝會作何感想?說不好朝野就是一場震動。
李沆越想越覺得可怕,越想越覺得腳底生寒。
“陛下,犬子聽聞陳凌當初說起過江南陳家,”李沆硬著頭皮說道,言語間已然有一絲顫抖:“臣推測以陳凌目前的境遇來看當是他們這一支被陳家驅逐出門,才來汴京謀生。至于陳凌志不在功名,臣猜測當是他害怕自己身懷功名的話會遭到陳家的排擠甚至是殺害。這世家大族內的不和可是人盡皆知呀。”
“陳家?”趙恒的眼睛一閃:“你敢保證此子不是來汴京探查我皇家的?”李沆的推測是有一番道理,但是還有一種可能,陳家在暗中派人探聽皇家消息。
他對世家大族的情況清楚的很,這些累世家族對皇家的威脅真的太大了,很多朝廷政令由于他們的阻礙根本就難以實行。在朝中和軍中的關系盤根錯節,更大膽的是,他們竟然膽敢派人潛入皇宮,妄想一窺皇家天威。太宗皇帝的時候就有一個妃子出身大族,但是她卻隱瞞身份,通過層層關系入宮為妃。
一個近似敵人的人每天睡在你的床側,真的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