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劉英兒說了我五一將回武漢的事。我站在教學樓二層的護欄邊俯身望著從樓下經過的劉英兒，告訴她我這件事，我看見近處花圃里的月季花開得正艷。她仰著頭問我，真的一定要回去嗎？我說是的，我已經答應了他們，必須回去。她皺著眉頭說，你怎么能這樣說回去就回去呢？我原以為五一你可以跟雪瑩在一起，也許會有好的結果，誰知你卻要跑回去，去見那兩個女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到底喜歡誰呀？我望著那些月季花不想對她解釋什么，只是說我回去有事，回來再對你說。她顯然對我的回答很不滿意，也惱怒我不以為然的態度，她說，隨你了，我想跟你講話了。以后別指望我再幫你，你回去就不要后悔。我笑著對她說我做事從來不后悔。
我看著她很不高興地走掉，經過花圃時她一腳踢飛了一朵月季花。
林欣聽說我要回去很高興，早忘了暑假中我帶給她的不快，她說我們四個人能在小鎮以外的地方見面很難得，一定要好好開心地玩。她也知道佳佳現在的情況，知道佳佳的冬天已經過去春天開始到來。所以她不擔心佳佳跟少武沒有話說。我也不擔心。
五月一日上午十點多鐘我到達武漢。走出車站時我看見天氣晴朗，陽光裹著風照在身上雖有被烘烤的感覺卻并不太熱。少武已經在出站口等著我，他說佳佳昨天下午就到了，今天一早就跑到華師來等我過去。我們坐上公汽往華師去。華師校園寬闊幽靜，樹木粗壯茂盛，不愧為百年老校。我聽見樹林里有鳥雀在啾啾地叫。
“她們在水房前的林子里等著我們。”
我們說笑著走到那里，老遠林欣就看見了我，她直起身子招著手朝我們喊：“肖白，這邊，快過來。”她倆坐在林子里的一張石桌旁含笑看著我們。佳佳滿面春風，臉色紅潤，頭發柔順地垂在肩前，裝束簡單利索。林欣也留著同樣一頭柔順的長發，穿一身粉紅色的緊身長褂，也是滿面春風。我在他們面前坐下來，看著她們笑。
“肖白，渴了吧。這里有水，你喝。”
“肖白，坐了一晚火車很累吧？”
“肖白，我昨天就到了，今天特意跑來等你呢。”
“肖白，……”
“就知道肖白肖白地叫，也沒人關心我一下，真是過分。”少武嘻著臉笑，坐下來。
林欣白了他一眼：“他來武漢可就是我們的客人。大老遠跑來看我們你說這話什么意思？”
佳佳挽著林欣的手笑著附和：“就是嘛，你這人才過分呢，計較這些，一點風度也沒有。”
“好好，他肖白有我沒有。他還沒有在武漢站穩腳你們就這樣向著他。你們就向著你吧，向著他吧，我才不稀罕。”
“切，你不稀罕才怪呢。你稀罕你還這樣說？”說著她倆哈哈大笑。
我看著他們隨便說笑，親熱地就像彼此間從來沒有過不快。
“別老是坐著不說話，說話呀，”少武沖著我叫，“她們那樣向著你，你總得有點表示吧？”
“不錯不錯，你怎么謝我們啊？”林欣笑得很燦爛，而佳佳沒有說話，只是咬著嘴唇笑。
“既然如此那中午就我請客吧，我知道我不會這么輕易就可以得到你們的好。”
“哈哈，好好，我倒可以落得清閑了。”少武說。
“又要喝啤酒嗎？”佳佳小心地問。“當然啊，在一起不喝啤酒喝什么？”林欣毫不猶豫地回答。
在武漢這幾天確如林欣所愿很開心，天公也作美一直晴著，有些熱但大家并不在意。我們一起去東湖邊玩，吃路攤上的小吃，去漢口江灘看夜景，站在長江大橋上看江面上巨大的游輪和一些往來的小船，還一起去武漢大學看櫻花。我們有說有笑，站在東湖邊拍照時佳佳總會在“喀嚓”的一瞬間讓少武的頭上長出兩只角來然后笑著跑開，留著少武呆在原地莫名其妙；坐在路攤邊林欣和佳佳不顧我們的存在只管邊吃邊笑，我們笑她倆會發胖將來嫁不出去時她們才稍微有點收斂，但并不停手；大家吹著江面上略帶濕氣的風看武漢的夜景，訴說生活的喜樂，佳佳說我們的生活因為是好朋友的緣故才有很多交叉，今后呢？林欣笑著回答還會有的，而我卻拍拍她的頭說小女孩不要想那么多，她于是很不服氣地嘟起嘴。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四號。晚上在華師看完電影送她們回去之后，我們回到了少武0宿舍。宿舍里沒有人，大概都去上夜網去了。我們洗涮完就熄燈躺下。天花板上的風扇呼呼地吹。
我枕著手望著風扇模糊的輪廓對少武說：“時間過得好快。少武，我們是不是好長時間沒有在一起聊過了？”
“恩，”他點點頭，“是很長時間沒聊過，上次好象還是在家里。”
“今晚我們好好聊聊？”
“好啊。”
“我們之間可沒有什么秘密啊，所以我待會問你話你不能隱瞞。”
“當然啊，”他笑，“咱倆誰跟誰啊？”
“看到你跟佳佳還能像以前一樣，真替你們高興，雖然以前讓她有點受傷但畢竟很淺。”
他也枕著手說：“是啊，很不容易。不過人總是要走過很多彎路的。現在不用對她小心翼翼的，感覺真好。我們都是朋友了。”
“是嗎？”
“對呀。”
“那對林欣呢？”
“你問誰？你自己我可不知道。”
“別瞎扯，我問的是你。”
“沒什么可說的，跟你一樣了。”
我并不滿意，“什么叫跟我一樣？你不要迷糊了，說過不準隱瞞的。”
“你真的不追林欣？”他問。
“恩。”
“那好，我告訴你，”他說，“我喜歡林欣。高中時就她，只是她從來沒有表示過喜歡我。我一直沒跟你說不是成心要騙你。她的行為讓我知道她只喜歡你，而當時我以為她喜歡你的同時你也在喜歡她，所以不想去破壞你們。如果知道你并不喜歡她我肯定會去追她，——也就不會發生后面那么多事。”
“我沒說不喜歡她，只是喜歡不等于愛罷了。”
“上大學后我們又都留在了武漢，和佳佳卻分開了。經常在一起讓我本想隱藏的情感又浮出水面，我發現對她的喜歡更深了。我知道這樣對不起佳佳，所以才想讓她恨我然后和我分手。我本想既然對不起佳佳又不可能得到林欣，就不要再在這兩個女孩之間糾纏下去，可是我還是放不下。”他扭過臉對著我，繼續他的話，“雖然我們是兄弟，要不是明確了你不會追她我也不會跟你說這些。你也就永遠都不知道。我覺得我很擅長演戲，你覺得呢？”
我笑，“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你想瞞我可林欣不會，她什么都對我說了。你也以為你喜歡她她也不知道是吧？怎么可能呢？女孩子都那么敏感怎么會不知道？她陸陸續續跟我說了一些你們之間的事。但說實話，我確實不知道你在高中是就喜歡著她。”
“準確地說我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但應該比喜歡佳佳早。”
“那佳佳呢？為什么會對她表白？”
“這都要怪你，”他有點憤憤不平了，“誰叫你當時對林欣的感覺表現得那么曖昧？拿你們開玩笑時你從來不反駁，像是默認了一樣。而佳佳，很溫柔可愛的一個女孩，她一直對我很好，比林欣對我要好，我漸漸也就喜歡上了她。只是那個時候太幼稚，不知道那種喜歡還沒有到可以讓我愛上她的地步，讓她做我的女朋友。一切的錯都得怪你。”
我竟然成了罪魁禍首，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說：“我當時也沒有辦法，我能怎么做啊？”
他說：“我就不相信你當時就那么理性，明白喜歡不等于愛？”
“當然不是。我當時真的只當她是好朋友，高考在即我沒心思去想別的，你的玩笑我也只當它是玩笑。如果反駁的話豈不真的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當然你說得多了我也想過，也揣摩過自己的心思，只是總猜不透。上大學后沒有什么顧及了，靜下心想過這些事，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只停留在某個階段。你知道我是個浪漫主義者，相信緣分，堅持愛情的純潔，所以我不敢草率。我堅持愛是忠貞不二的感覺，是種刻骨銘心的依戀，愛著一個人就不會想到另外的人。平時我到會常常想起林欣，但我也會想起別的人，而且想起林欣時我很開心但想起那個人我卻更多的是憂傷和失落。后來在網上看到過一篇文章說‘喜歡一個人，當你想起她時。你會微微一笑；愛一個人，當你想起她時，你會對著天空發呆’我才明白我只是喜歡著林欣。他對我好讓我覺得欠她很多，可是有不忍心讓她傷心。我想你能理解，像你對佳佳一樣。”
他笑著問：“別的人是誰？你的意思你在愛著一個人？”
我告訴他那個人就是曾經讓我們為她吵架的女孩，她很無辜地成了我們不痛快的導火線。看了網上那篇文章我知道自己真的開始愛上她了，現在我很想追她但又和猶豫，因為我不知道她對我的感覺怎樣也怕她并不喜歡我。我告訴他我和那個女孩很熟悉，關系也還好還在一起跳過舞。我說：“我想好了，這次回去一定找個機會跟雪瑩講，我不想再這樣優柔寡斷。”
他說：“你如果真的跟那個女孩在一起，林欣肯定會傷心。”
“不會的，”我說，“也許她并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以為兩個人在一起開心這就是愛情，其實不是。她的喜歡只是純粹的喜歡，是一種直覺。我想她要的也不是我很她之間的愛情，而是愛護和遷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只是習慣了之后不愿意做些改變而已。她現在還沒有想明白，等她明白了她就不會難過了。她就會明白她想要的只是不想我們離她太遠。”
他抱著臂說：“林欣的言行傻子也看得出來，她一直在等你說一句喜歡她的話。我想林欣肯定不像你這樣把喜歡和愛分得那么開。雖然這么長時間她一直沒說，但這樣她至少還有希望。如果你告訴她你愛著另一個女孩甚至還會去追她，她就連最后的希望也沒有了。她很簡單也很死心眼，她可不懂什么喜歡什么愛，她只想和你在一起。我真怕她會變得跟佳佳以前一樣。”
“不會的，她跟佳佳不一樣。”我被電扇吹得有點冷，拉過一條被單蓋在身上，“她比佳佳要活潑開朗，而且我們之間從來沒有確定過什么，也許她一時會難過，但過后就會好的。雪瑩，不管我能不能追上她，是不是真的愛她，她都跟我們的關系無干。我們依舊是朋友，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對林欣，陪她說笑。”
他爬起來關掉電扇，邊說：“那個雪瑩真的那么好嗎？”
“有人說過喜歡是一種直覺，愛是一種感覺。我相信這話。”
“不要太浪漫了，愛是什么你能說清楚嗎？有沒有愛情，我是說你所指望的那種，有沒有還是個需要討論的問題。你能確定你愛的人真的最適合你嗎？往往最適合的并不是自己最愛的。”
我記起雪瑩在某個時候也說過這樣的話，不覺一笑。我說：“管它是適合還是愛呢？我總得堅持自己的原則。不說這個了，你呢？打算追她嗎？”
他說：“我不知道。有時候想起這些就很憂悶。我知道好朋友并不適合做戀人，但我不甘心。也有很多顧忌，尤其是佳佳，你想，如果我去追林欣佳佳會怎么想，雖然她現在也有人追但我還是會顧及佳佳的想法，她會覺得我跟她分手是因為林欣。事實上也有一部分。而且林欣一直喜歡的人是你，一個對自己沒有感覺的人，追到也沒意思。”
“瞎說，她怎么對你沒有感覺？她跟我說她和你在一起時很開心，開心這就是個有感覺的理由。”
“你應該知道我要的不是這種感覺，像你剛才說的，喜歡不等于愛。她對你比對我好，其實我有時也會難受。”
“順其自然吧，要相信緣分。我相信林欣和佳佳都會得到屬于自己的愛情。你也一樣。”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