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保研的過著豬一樣的生活；

找工作的過著狗一樣的生活；

考研的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

己經(jīng)大四的施蕊顯然能體驗(yàn)到美好的生活在向她招手，爸爸是一家美術(shù)雜志社的主編，她完全可以一畢業(yè)就就業(yè)，這不能不令人艷羨。然而，她并不在意生活對她的眷顧。多少次讓她可憐的心兒砰砰地跳個不停的是自然風(fēng)景對她的誘惑，那神秘的遠(yuǎn)方對她的召喚讓她經(jīng)常幻想著將要展開幸福的雙翼飛翔。路，生活路，正在按照她的想象鋪下去。她不愿工作，認(rèn)為那浮躁的商業(yè)氣息會扭曲甚至吞噬她自認(rèn)獨(dú)特的藝術(shù)細(xì)胞；她也不想讀研，認(rèn)為那是對短暫青春的一種饕餮，是對自己能力的一種蔑視，這種念頭是她在多次野外藝術(shù)寫生時逐漸產(chǎn)生的。有時，她做出的選擇比她腦袋里想的還要荒誕不經(jīng)。她覺得她的生命里程應(yīng)該是去思考想做什么，而不是想做什么來掙錢。這或許是她選擇藝術(shù)專業(yè)的前因吧。這一切的一切可以是她這個衣食無憂的二十歲女孩對未來的憧憬，當(dāng)然，也可能是一段時期的沖動。畢竟，她還年輕。

施蕊悠閑自在的四處閑游，整日愁眉不展的竟是為選擇去哪里寫生，這幾令為考研而埋頭苦讀的好友們羨慕死。金秋送爽，十一長假的來臨，無疑又給了她一次出游的好機(jī)會。

“姐，剛才那個是誰啊，該不會就是那個與你有緣沒分的風(fēng)流情種吧。”她一眼掃過，姐姐昔日對‘他’的描繪即刻在自己腦中豐滿起來，施蕊的心一陣狂跳。

“是啊，也沒辦法，緣分老是不在服務(wù)區(qū)！”葉端笑道，帶著的不是梯子搭錯墻的無奈，而是一種找不到那堵墻的失落。

“明明是自己看不上人家，還非要找諸多借口。”施蕊白了姐姐一眼道，“掃眉才子的審美自然不同他人，整日一副荷衣蕙帶的樣子，看到頭來誰要你！”

崇尚愛情的葉端仍舊信心滿滿地期待著愛情的降臨，憂郁的菌體只能在她的身上存活一陣風(fēng)過的時間：“詩勝文姬多三寸，文勝班昭又幾分。姐姐我……”

“我，我沒那么好啦！”沒等姐姐說完，施蕊便裝作一副害羞的樣子道。

“說你了嗎我！”葉端又好氣又好笑，“看你那淑女的樣子，都快趕上徐靜蕾了。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嗎？”

“知道！”施蕊賣了一個不可一世的鬼臉，“不就是你最缺的那個嗎？”

“小蹄子，長出息了是不是？！”

施蕊笑著起身向山上跑，姐姐葉端叫著罵著追過去。忽陡忽緩的山路容不得她們放肆地奔跑，加上來香山看紅葉的人格外的多，沒到兩步遠(yuǎn)，倆人便氣喘吁吁地?fù)ё饕粓F(tuán)休息。

到了“鬼見愁”，姐妹倆像五六歲的孩子一樣，歡呼雀躍，姐姐胸前跨著數(shù)碼相機(jī)，妹妹背后背著畫板，小學(xué)生出游似的調(diào)皮。一時間，竟引來不少異樣的目光。姐妹倆找個背風(fēng)向陽處，忙活起來。施蕊支起畫板，開始描繪登山的各色人群，姐姐葉端則拿起數(shù)碼相機(jī)一陣狂拍。她們都在捕捉心中的亮點(diǎn)。

“他會跳躍，他的眼睛里閃耀著青春，他會寫詩，他會說漂亮話，他的身上有春天的香味。”葉端坐在小施身旁的石頭上，滿懷深情地說道。

“又在念叨什么呢？”小施聽著這話挺耳熟，禁不住問道。

“作畫講求‘致虛極，守靜篤’，這可是你告訴我的，還不專心點(diǎn)兒？”葉端其實(shí)是在試探妹妹小施，又悄悄地說，“我在說他！”

“誰，誰啊？”

“左——岸！”葉端說著用雙手捧起施蕊的臉蛋。

施蕊的眼神又躲閃了。

“不過，用剛才那一連串的感嘆來形容你，也很貼切。好妹妹，姐姐我已多次申明，我對他的感覺長期以來只是停留在喜歡的高度。襄王確有心，而神女卻無夢，你明白嗎？你有權(quán)利，也有機(jī)會去爭取自己的愛。”葉端語重心長地說著，“其實(shí)在前段時間我就已發(fā)覺你對左岸的感覺了，每次我提起他時，你那放著光的眼神，你那掩飾不住的憧憬，都早早的把你出賣了。你已經(jīng)用不著再對我保留什么，剛才你也見到人了，感覺怎么樣？”

“姐……”施蕊帶著嬌羞把頭埋進(jìn)葉端的懷里。

“他坐在纜車上，一晃就過去了，可能沒看到你。不過也好，我聽說他們那里過些日子要招美編，這可是難得的機(jī)會喲。”

“我說，有你這樣當(dāng)姐姐的嘛！他又不是包子饅頭，說讓就讓啊，人家對你可是癡的很哪。不去，就是不去。我要放浪形骸，盡情享受山水，畫我的畫。南畝耕，東山臥，閑快活去也。”說著，施蕊起身繼續(xù)作畫。

葉端搖著頭，無奈地笑了。

“腦袋空空，胸?zé)o點(diǎn)墨，誰要他啊。”施蕊又忍不住說起左岸。

“傻丫頭，好呆他也曾號稱是‘兩腳書櫥’啊。他寫起文章來，雖說不至文不加點(diǎn)，但也是千言之文，倚馬可待，我可親自見識過，這假不了。”葉端又在逗妹妹，“他會寫詩，你會作畫，天作之合嘛。”

施蕊聽完，羞得拿著畫筆要在姐姐臉上胡亂涂抹。

葉端知道，妹妹小施嘴上倔犟，內(nèi)心里卻懷著一種謹(jǐn)慎的向往，故而也有意成全。



 二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空一縷馀香在此……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或許只有徐再思的這首《折桂令·春情》才能傳達(dá)施蕊此時的心情。什么對藝術(shù)的執(zhí)著，對自然的向往，純是在扯。沒有“他”的存在，再完美的藝術(shù)也會變得孤寂，也會凋落。

這次的香山之行使施蕊桀驁不馴的眼神迷離起來，對“他”的向往何時變得如此熾熱，也正如香山上那塊“西山晴雪”石碑一樣，到底源于西山雪后銀妝素裹的壯美，還是十萬株黃櫨樹葉翻飛的景象，無從考究。

他會跳躍，他的眼睛里閃耀著青春，他會寫詩，他會說漂亮話，他的身上有春天的香味……

姐姐引用莎翁的話又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這些話用來形容女孩子該多好。”施蕊躺在寢室的床上喃喃自語，《只要有你》那首歌又幽怨地響在耳邊：

誰能告訴我有沒有這樣的筆

能畫出一雙雙不流淚的眼睛

留得住世上一縱即逝的光陰

能讓所有美麗從此也不再凋零

……

……

生命中只要有你

什么都變了可以

讓所有流星隨時都相遇

……

……

“我覺得你的生活像是在演古裝戲！”睡在施蕊對面鋪上的好姐妹林子很是向往施蕊的這種生活。

“是嗎？何以見得？”施蕊不解。

“不為掙錢發(fā)愁，自有導(dǎo)演供給你一路的盤纏；不用為情所累，自有風(fēng)度翩翩的男主角對你一見鐘情；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的終極任務(wù)竟是去游山玩水。”

“你又犯了個錯誤，唐僧他姐姐，現(xiàn)在我是……哎喲，我現(xiàn)在好煩，好煩哪……”施蕊欲言又止，不斷地用拳頭捶著床。

林子早已發(fā)覺施蕊的心思，一針見血地分析道：“呵呵，一向孤芳自賞的繁體美女也春心動矣！”

“才沒有！”施蕊辯解。

“又不是得了邪病，又不是觸犯了神靈，又不曾坐筵席吃傷了酒菜，這整天介神思不快，妝鏡懶抬，又是為了什么？哎，好煩人也呵！”林子一番話，把小施迤逗得心情亂亂的，慌慌的。

林子坐在床上，慢慢翻看著一本畫冊。朝著施蕊的這一面，是在19世紀(jì)便被推崇為“新藝術(shù)之父”的塞尚的代表作之一《蘋果和柳橙》。施蕊借著燈光靜靜地欣賞著這幅畫，兀自發(fā)呆，也忘記回話了，不自覺中想起了另一位印象派畫家莫奈，想著他們倆風(fēng)格的差異：塞尚追求實(shí)在的形體和永恒的視覺，莫奈追求的是瞬間印象和暫時的視覺。

“實(shí)在、永恒、瞬間、暫時。”施蕊又在自語，感覺自己一定是瘋了。

“才子記者大人，一個人上山哪！也不喊上我，豈不是辜負(fù)這漫山的紅葉了嗎？”想著左岸坐在纜車上向姐姐喊的這些話，施蕊的心亂亂的，同行，是要有人同行。她忽兒想著他的調(diào)皮，忽兒又想著實(shí)實(shí)在在的他，是瞬間，還是永恒？



“姐。”施蕊望著姐姐。

“快進(jìn)來吧，知道你會來的。”

“你，你知道我來干什么？”

“不要忘了，我可是你姐呀！”

葉端的住處，姐妹倆對著電腦修改求職簡歷。

“上班后可不比在學(xué)校，不能隨意涂抹了。妝要淡妝，話要少說，笑要可掬。還有，既然愛，就不能躲躲閃閃，愛要執(zhí)著。”葉端不知哪兒剽來的這段話，正好用來囑咐妹妹小施，“無論在什么樣的場合，都要好好地‘烹飪’自己，使自己秀色可餐，暗香浮動。文才好要敢現(xiàn)，身材好要敢SHOW！”

“姐，你——”施蕊瞪大眼睛望著姐姐葉端，“你平日里恨不得拿曹大家《女誡》中的婦德、婦言、婦容、婦功這女之四行來教我，今天你這是教我去面試，還是教我以浪蝶招狂蜂呀？！”

“我說的還不清楚？那自己慢慢理解吧。不過憑你的一身才華，和他擦出點(diǎn)火花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說到‘他’，葉端轉(zhuǎn)而又叮嚀道，“你到他們那里后，不能說你認(rèn)識我喲。”

“為什么？難道——”

“為什么？！難道你不知道‘尷尬’二字怎么寫嗎？！”

“好，好，我答應(yīng)你，滿意了吧！”施蕊不耐煩道，“是‘他’告訴你他們那里要招人？”

“你老爹告訴我的！你老爹好像認(rèn)識那里發(fā)行部一個叫張姐的。”

“我爸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呢？”

“說你傻吧，有些委屈你了。若是你爸直接讓你去的話，以你的性格，你肯去嗎？整天就知道東游西蕩地畫啊、描啊。”

“也是。但我爸為什么不讓我留在他那里幫忙呢？”

“我也納悶兒，總有種事情不妙的感覺。不過這些不關(guān)咱們小孩子的事，你先去應(yīng)聘就是了。再者說，你的愛在那里嘛！”

“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