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都在議論香料的事。父王破界還有三個月呢,難道讓城民沒有香料可用嗎?”
華櫻聞言,心頭火起,將爬犁推到一邊,有些不耐煩道:“小公主,我看你就是閑的,就算他們吃雪關咱什么事兒?再說了,那香料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嗎?但凡吃得起的,都是些魚肉百姓的主兒,個頂個兒的王八蛋!”
見琴筠錯愕的望著自己,華櫻忙道:“看我干啥,我都快被你的親師大人趕出家門了,說我是王八蛋,那是抬舉我。”
她又為難道:“不過我覺得望月樓做得沒錯,來的都是客,百族強者那是一般的客嗎?人家又不是來打架,吃不好喝不好的,回去一聲張,咱也沒面子不是?”
“可修行者多半不喜香料。”
“是嗎?”祝華櫻面現疑惑,這事兒她可是頭回聽說。
“是啊,你不是修行者,自然不知道。其實我吃東西,更希望品嘗原始的味道。”
“你是富貴命、舌頭刁鉆,香料油鹽都見識過了,說句不好聽的,就是給慣的。那些粗人哪能和你比了,有吃的就不錯了。沒香料,頂多嘴巴淡出鳥來,可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
“我還能騙你不成。是真的,你家也有修行者,他們是怎么吃的?”
祝華櫻轉頭看了眼門口的管家祝合。
那祝合立時一哆嗦,連忙抻著腦袋看著琴筠,回道:“公主所言極是,后院兒那幾位,可真算得上是油鹽不進了。”
“怎么樣?”琴筠笑道:“親師的話你可以不聽,可祝合的話你總得信吧?再說,因為香料他們還砸了宗氏鋪面。”
祝華櫻騰地直身而起,惡狠狠的盯著祝合道:“望月樓的人想屯貨,轉手賣高價?就算他們不長眼,搶宗氏就算是玄魔殿的不是,可他們要是想干坐地起價的事兒,不是和外殿那些人不是一副德性!這他娘的是想往三爺的拳頭上撞啊!公主放心,這回三爺我定要替窮苦人出了這個頭!”
見祝合對琴筠連連點頭,華櫻又道:“不錯,這事兒不對,就得正過來。你想怎么辦?闖望月樓?”
祝合長出了一口氣。家主曾吩咐過,三兒再沒輕沒重胡亂動手,下人們可以一起還手。可誰敢還手呢,那可是混名兒滿都城的祝三爺,群起而攻之也得打得過才行。索性今日算是逃過了這一劫。
“望月樓外全是玄魔殿弟子,就算你能進去也出不來。”
“別繞彎子……”華櫻敲著板子問:“既然你已經想好了,就給個痛快話兒,除了搶,我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華櫻姐只需幫我打探出香料藏在哪兒了,我取回就是了。”
“是了!”祝華櫻眼神一亮道:“好辦法,我倒忘了你只能出手一次。沒想到你用到這兒了。不急,等著。今晚我混進去瞧瞧。”說著,又低頭處理雪爬犁。
“華櫻姐不是說今晚要動身嗎?”
祝華櫻一拍腦門兒罵道:“瞧我這豬腦子,行,這就去。”說完,丟下手中木片,大步流星便出了院門。
琴筠和祝府中那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下人聊了會兒,也不過一柱香的功夫,祝華櫻便趕了回來。琴筠望著她手中提著的侏儒詫異不已。
那侏儒嚎叫個不停:“知道我的身份嗎?我可是望月樓的主廚!我的權力相當于玄魔殿主!你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這是要反嗎?”
祝華櫻見那侏儒在手中啰嗦個不停,便有些不耐煩,將他往地上一杵,伸出巴掌在侏儒的臉上一扒拉,侏儒滴溜溜轉了幾個圈兒,而后眼一翻腿一蹬便暈了過去。祝華櫻面現尷尬之色,嘟噥著:“真不經折騰。”
眾下人怔而無語,見華櫻望來便悄悄散去。祝華櫻倒無所謂,老爹早就放過話兒,任何人不得靠近自己,誰靠近后果自負。她不認為自己有什么不好,只是苦惱于最親近的人不理解她,更別提欣賞她或是懂她了,確切的說是老爹不懂她的心。
“華櫻姐,你抓人家大廚作什么?”
“總不能讓我裝作送菜的混進去,在那兒傻等吧,我可沒那閑功夫。”華櫻轉頭對遠處偷瞄的祝合高聲道:“弄醒他!”
那祝合麻利兒的沒了影兒,不多會兒,親自提來一桶水,照著那侏儒的腦袋便澆了下去,侏儒從地上彈了起來,一彈老高,甩甩腦袋,唾沫橫飛道:“你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是私設公堂!告訴你們,我背后可是玄魔殿祭司營……”
還未待他說完,祝華櫻一蹲身,一把將他提到眼前,皺眉道:“消停點兒,我問你答,再多嘴燉了你!說,望月樓的香料存哪兒了。”
侏儒嚇得直哆嗦,頭上的水珠撲簌簌落下來,將華櫻的衣袖都打濕了。“爺爺饒命,我說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祝合照著侏儒屁股踢了一腳,催促道:“那你倒是說呀!”他擔心這不長眼的侏儒敢再對付幾句,就會小命不保,這府里的糟心事一件接一件,還不都是這位三爺手上沒準頭兒給鬧的?
“在在在,在東外城的霜翠園。”
“望月樓的食材都存那兒了?”
侏儒搖頭道:“沒有,那園子原屬于宛氏,是老板前幾日才盤下來的。”
華櫻看了眼琴筠,見琴筠點頭,便拍著侏儒道:“你的這身肉先記在三爺我的菜譜上,敢不聽話,三哥我隨時來取!聽明白了?”
侏儒點頭不止,立刻道:“三爺說的是,若我走露半點兒風聲,無論是清蒸、紅燒、油燜、清炒,隨三爺的便!”
華櫻面上橫肉抖了抖,撇嘴道:“一個都沒蒙對,亂燉才是我的最愛。”見侏儒雖點頭稱是,目光卻現鄙意。她心說,一聽亂燉,只怕是被這侏儒給瞧低了。于是道:“不過,倒想換換口味,亂燉侏儒也不錯。”
侏儒啞然卻不再恐懼,眼神中有不甘,也有不屈,竟是一副視死如歸大義凜然之色。
華櫻哪管他作何心思,今夜便要同公主離去,時間不等人,眼下要盡快趕往東城,將公主的閑事辦了才是要緊。于是,她一提侏儒的衣領將它丟到門外,不理會那侏儒的痛呼亦或是色厲內荏的尖聲怒罵,便同琴筠一道現身于東城了。
二人閃身進了霜翠園,穿過一片雪楓林,便見一些忙碌的人影。琴筠感應片刻,低聲道:“倉庫在最北面那座小樓里,可園子中間有座陣法,我們不能隱身了。”
華櫻道:“不能這么一直藏著吧,直接闖?”邊說著,她心中暗討,晚上出城時,還有些隨身之物要運出城去,雖說這些事都有人幫著操辦,可她總要照看一二。自己都火燒眉毛了,卻要在這兒陪著小丫頭胡鬧,越想她越憋屈。
“闖不過去的,里面有五位虛神境守著。”
華櫻一屁股坐在假山石上,泄氣道:“琴筠啊,還是算了吧。凡人一輩子不用香料,也死不了人,頂多就是嘴里淡出鳥來。”
“華櫻姐怎能這么說?身為魔族的公主,我還沒為凡人做過任何事。”琴筠面現祈求之色。
做了這件事,他們就記得你的好了?華櫻心中冷笑,凡人最無情,他們只重眼前利益。魔地天賦絕佳的凡人多了去了,可他們往往都沒機會進入玄魔殿、祭司營,甚至玄魔五軍中的凡人多半是因為有錢糧可拿才當了兵的。
可這些話,她只能爛在肚子里。她清楚,以琴筠的脾氣必會和她爭得面紅耳赤口干舌燥。她倒不怕爭辯,辯不過就和琴筠來硬的,可人家是公主,自己算臣屬,說是下人也不為過,犯上的事兒咬咬牙,她也做得。可再這么啰嗦下去,天亮前可別想離開了。
“好啦好啦,小姑奶奶,沒想到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說完,騰騰騰地踏雪而去。
琴筠不好再施展法術,畢竟那園中陣法與自己一樣以城陣為源,一旦施法,必然會被那些修行者發現她的藏身地。被抓倒沒什么,只是被人說出去會損傷父王的顏面。
正在她思索之間,只聽得遠處呼喝聲驟起,但見一人影向自己奔來,那人以黑衣罩身,懷中抱著個大箱子。
近些,她才看清來人的身形正是華櫻姐,她的身后有幾個修行者緊追不舍。因為法力范圍所限,琴筠腳下未動,只待華櫻踏入領域時便立即施法,待那些修行者要出手時,二人身影已在假山近前消失了。
追來的人在假山四周尋了許久,甚至有人施法,擊碎了幾塊風巖也未有所得。有人懷疑是那些異族人;有人懷疑是自己人,畢竟來人是蒙著臉的;有人又說應該是宛氏族人所為,畢竟,只有宛氏族人才對這里的情況最為熟悉,剛剛那人憑空消失便是明證。眾人爭論不休,翻遍了假山也沒尋到闖入者的蹤跡,方才悻悻離去。
片刻之后,假山之上數丈高的虛空中跌落二人,正是華櫻和琴筠。
琴筠興奮道:“總算把這件事做成了。”
華櫻無奈道:“意料之中,你是公主,哪有你做不成的事兒。”她真想拍拍良心問問自己,這么說合適嗎?當看到琴筠開心得笑不攏嘴,她恍惚覺著,有些話說著是違心了點兒,可人家聽著爽快,啰嗦幾句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