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地的震動終于停止了。夏蕙蘭從石塊的縫隙里探出頭往外看,方圓之地里看不見原先繁華的影子,所見只有廢墟和碎裂的大地。
塵埃未定,四處飄散著令人壓抑的灰煙。頭頂上僅有的吊燈一搖一晃,破裂的燈罩中顯露出發絲般火熱的燈芯,散發著炙熱的光。
毀滅性的力量,足以震動大地的能力,這就是中國區第四人的能力。
夏蕙蘭感到了害怕,長久以來她都習慣了輕松取勝的模式,哪怕是面對前十,她也有一定的勝算。
但這都是建立在妹妹的前期準備之上的。
如今直面對手,她忽然發現自己宛如剛出生的嬰兒,毫無還手之力。
她憑借著出色的速度,和人在方寸之地周旋,僅僅如此,便已傷痕累累。
不管是她的體力,還是夏蕙心的精神都是極大的損傷。
“看見他了嗎?”夏蕙心問道,她看上去糟糕極了,長而卷曲的黑發被隨意扎在腦后,身上的外套破破爛爛,就連絲襪也刮絲了,露出凍紅的皮膚。
夏蕙蘭搖搖頭,她的視線里還沒有捕捉到船長的身影,可她能感覺到那人就在附近。
人的呼吸和心跳是不會騙人的,咚咚有力的心跳聲一直被她記在心里,她能大致判斷船長在哪個方位。
“接下來怎么辦?”夏蕙蘭揉揉自己酸痛的腳踝,持續高速的移動對她來說負擔太大。船長接連不斷的施壓,讓夏蕙心自己應接不暇,根本沒法為夏蕙蘭做著感官調節。
夏蕙心沒說話,借著射進石縫里微弱的光線看了看自己的腕表。
9點整
夏蕙心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呼出。距離她到這里只過去了兩個小時而已,她卻有種過了大半年的感覺。
太難熬了,這場戰斗。
她與之結盟的另外三個人,無論哪一個都是她不可能單打獨斗能取勝的對手。尤其是船長,這位看似和善的人,恐怕是今晚這些人中水最深的家伙。
神秘的執劍人,和無檔案的前科資料,誰也不知道他從哪里來。
只能從他略顯深邃的五官看出他來自西方。
“真是的,為什么要跑到中國區來?”夏蕙心嘆口氣,“明明西歐的福利和資源都比這里好上萬倍。”
夏蕙蘭沒懂妹妹的意思,只是靜靜等待妹妹下一步安排。
“沒有執劍人都這么能打,幸好沒遇上過他。”夏蕙心拍拍自己身上的灰,擦掉自己臉上的臟污。拿起石塊在身邊擺放出一個陣列,“船長,銀狼,園藝師。莫琛也加入了游戲,你說誰會再次接觸到雛菊?”
夏蕙蘭拿起代表莫琛的石塊放在‘雛菊’旁邊,“他如果剛來,會是離雛菊最近的人。”
“不。”夏蕙心用‘園藝師’撞開‘莫琛’,“哪怕我們把雛菊放到了離他最近的位置,他也會率先去找柳元原。”
夏蕙蘭一愣,“可是……”
“沒有可是。”夏蕙心笑笑,“就像姐姐你會保護我一樣,莫琛對柳元原的保護意識,絕對在聽命柳元原這個認知之上。”
“那不就白費心思了?”夏蕙蘭有些氣,她們花費大量的力氣才把雛菊送到了門口的位置,如果莫琛就這樣放過,她真的想一把掐死那人。
夏蕙心搖搖頭,“不一定。”
“怎么說?”
“我們還有一只嗅覺靈敏的小狗呢。”夏蕙心拿起‘銀狼’,“我想他差不多就要爆發了吧?野獸可是禁不住挑釁的。”
話音未落,平靜多時的大地又顫動起來,遮蔽她們的石塊,眼看就要塌陷。夏蕙蘭連忙抱起妹妹,從縫隙里逃出來。
比前幾次還要孟浪的震動,讓可以落腳的地方變得少之又少,夏蕙蘭不得不在空中借助細小的石塊移動身形。
防備著碎石雨幕中的異常動靜,又要注意著風的變化――當風呼嘯之時,必有子彈出沒。
又要開始拉鋸戰了嗎?夏蕙蘭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妹妹,夏蕙心正緊緊皺著眉頭,臉色蒼白,緊繃的嘴角像是在隱忍著極大的痛苦。
這樣下去,她們會被耗死在這里的。
夏蕙蘭張大眼睛在凌亂不堪的碎石廢墟中尋找船長的影子,就算是書翁子彈打完了也就是廢人一個了。
近戰對她來說,是優勢。
不如……俯沖的姿勢被懷里的人阻攔,夏蕙蘭已經騰出一只手抓起了鐮刀,寬大的刀刃上準確無誤的捕捉到船長挺直的背影。
“拖住。”夏蕙心說,尾音打顫,抓著夏蕙蘭的手收緊,“我沒事,拖住就好。”
“可是!”
“聽話。”夏蕙心閉上眼睛,緩了緩自己的神經,“我們都會活下去的。”
“是嘛。”
疾風呼嘯,石塊在二人身邊炸開,夏蕙蘭連忙向后退去,抬眼便看到船長站在眼前。
昏暗的視線里,他的臉格外亮堂,好像有一道光打在他臉上。
“不錯的武器。”船長迎著光笑笑,夏蕙蘭立馬反應過來,持刀的手動了動,那道光也從船長臉上隱去。
“今晚一定會有人死的。”船長吹了吹槍口冒出的黑煙,“要賭一賭嗎?小姐。”
夏蕙蘭氣,船長理所應當的表情讓她感到被小覷。她往前邁出一步,鐮刀橫在身前,眼睛里只留下船長的身影。
夏蕙心按住自己姐姐,讓她別沖動。在她的模擬戰斗里早就算定了這場戰斗的勝負。
她沒有要和船長打得意思,她只想在這里把船長拖住,越長越好。
夏蕙心的舉動讓船長感嘆這女人不簡單,這樣的情況下還保持著理智。
船長根本不想和夏蕙心在這里耗住,他的目標是雛菊,即使最開始他沒有認真的對待這場游戲,但現在女人的舉動已經成功勾起了他濃厚的興趣。
他名船長,是海盜的船長,他的骨子里天生有種掠奪的欲望。別人越是在乎越是想得到的東西,他就更加有動力去爭奪。
仿佛這才是他的生命意義。
“真不賭嗎,我可是什么都愿意作為賭注的。”船長慢悠悠地給槍上滿子彈,“最后的七發,來比比誰命硬吧?”
最后?
是機會嗎?夏蕙蘭看看妹妹,夏蕙心沒有太大表情變化,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到有什么期待。
夏蕙蘭疑惑了,這不像是她的妹妹。
蕙心,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許久等不到對面的回答,船長感到了無趣,“有時候真搞不懂你們女人的想法。”
話音剛落,槍聲響起,夏蕙蘭箭步上前,揮舞著鐮刀擋下飛來的子彈。船長攻擊未斷,他單腳跺地,一條裂縫立馬向夏蕙心腳下蔓延,夏蕙心盯著裂縫蔓延的軌跡,往旁邊讓開。
子彈再次飛至,夏蕙蘭展開自己的速度和子彈博弈,夏蕙心則專注于腳下時不時開裂的大地。
船長的攻擊快又狠,腳下手上兩向配合,即使面對夏蕙心二人也從容不迫。
“怎么樣小姐,要不要賭賭呢?”船長說,“我的子彈快打完了。”
“不了,我對賭博沒有興趣。”夏蕙心翻身從地上滾過,天上和地上同時出現的石塊讓她沒有選擇的余地,此時只能不顧形象了。
船長大笑,“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不是賭博咯?”
“嗯哼,我從不拿自己的生意開玩笑。”
聽罷,船長神色一冷,“看來那個愚人多少有點魅力啊。”
地上的裂縫忽然改變了軌跡,曲直的線路分成兩條,圍繞著夏蕙心所站的位置打了個彎又連接在一起。
轟――
地面驟然塌陷,夏蕙心腳下失去中心向后倒了下去,脊背磕在滿是堅硬石塊的地上,手肘關節也應撞上硬物發出咔嚓一聲。
“唔……”夏蕙心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絲毫示弱的痛呼。
“何必呢,愚人會給你什么好處嗎?一半的雛菊之書?”船長心念一動,震起石塊攔在趕往夏蕙心身邊的夏蕙蘭面前。他給槍上膛,舉著槍口對準爬在地上的夏蕙心。
夏蕙心撐著身體坐起,她的手掌在石塊地面上,磨擦出深深淺淺的血痕。她看著黑乎乎的槍口和近在咫尺的船長,緊繃的嘴角動了動,“誰知道呢?那個人大概會送我泡面吧。”
泡面?船長沒聽過這個東西,更加不懂女人說這個的意思。
夏蕙心見狀,連眉頭都舒緩開來了,她笑了起來,不知道是在笑船長的孤陋寡聞還是自己講的冷笑話。
“總之就是這么一回事。”夏蕙心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高跟鞋讓她起身的時候找不到重心站穩,她索性就脫掉,穿著絲襪的腳踩在地上,“他是個笨蛋,所以我選擇了他。”
船長感覺更加聽不懂女人的話了,他印象里女人說男人是笨蛋的時候,無外乎兩種可能。
愛上了他或者對他失望。
眼前,夏蕙心是哪種呢?
但他對這點興趣不大,他在這里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
他轉動槍輪,咔咔作響的機械聲轉瞬即逝,如猛獸出洞般的動靜響徹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