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荒涼的古道上,一個瘦削的身影蹣跚著。那人衣衫破爛,形容枯槁,狼狽的模樣竟似比朱門前的乞丐還落魄。他已經在古道上走了十數日,干裂的雙唇滲出絲絲血跡,連腳上的鞋子也如同兩只張口的癩蛤蟆。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間破敗的小屋,屋頂上干枯的蒿草在寒風中一顫一顫,隱約能聽到屋里粗獷的笑聲。應城慢慢地走進木屋,那木屋的主人是個高瘦的漢子,雙頰深陷,目泛精光,見進來的人是個乞丐,“砰”地一聲將酒壇擺在破舊的木桌上,高聲斥道:“沒錢喝完這壇就走!”
應城從懷里掏出幾文錢,坐在了凳子上。
那高瘦漢子見錢立時笑逐顏開,轉身從泛著油污的柜子里取出一壇未開封的酒,拿出一只精致的瓷碗將酒倒入。屋子里頓時酒香四溢,沁人心脾,那漢子小心翼翼地將酒端到應城面前諂笑道:“客官,嘿嘿嘿,您喝這碗酒。”
應城端起酒碗二話不說,將酒喝了個干凈。
那漢子目不轉睛地望著應城:“客官好酒量,客官還要來一碗么,還是—這一碗就夠了?”
但聽鄰座的幾個大漢沙啞著嗓子道:“一把手,別廢話,快把他身上的銀子扒出來是正事,一碗酒不倒,我耿老四光著屁股走。”
昏昏沉沉中,耳畔傳來一聲聲灑脫豪邁的笑聲,應城睜開眼睛,只見眼前已是扶南的地盤。坐在他一側的漢子虎背熊腰,耳朵上墜一個粗大的圓環,一臉的絡腮胡,身著蒙古袍,腳踩氈靴,酒囊舉在半空,酒水沿著粗短的脖子順流而下。左首的人光著半面腦袋,另一半梳著許多細小的辮子,一只蒼蠅停在他的左肩。牛羊肉的香氣在空中彌漫著,遠處有七八堆篝火,每堆篝火旁圍著十數名漢子,或高或矮。篝火的遠處,腹大臀肥的駿馬散布在白色氈帳的四周。那蒼鷹見應城醒轉,低下頭在主人耳畔低鳴一聲,細辮披肩的小伙兒喝干碗里的酒,又撕了一塊牛肉放進嘴里,對坐在應城側面的漢子說道:“哥哥,他醒了。”
那漢子大手一揮,便立時有人在應城面前擺出酒肉來,那漢子高聲道:“到我們扶南,就要喝我們草原的酒,吃我們草原的肉,怎么樣,味道不錯吧?”
應城正為柳音兒的離去傷心不已,聽到那漢子的詢問默不作聲,連身子也未動彈一下。那漢子卻并不在意,轉而問道:“這么傷心,難不成心上人被別人搶走了不成?”
應城還是一語不發,那漢子見狀心中不悅沉下臉來不再搭理應城。人群中有人問道:“呼和,我們這次北上,也要帶上這個漢人嗎?”
“好人做到底,看看他在驛站的狼狽樣兒。哼,漢人都是悶葫蘆,真不知道干嘛把這叫花子撿來。”
篝火映照著寂靜的草原,駿馬不時嘶鳴幾聲,漢子們起身在篝火旁跳起舞來,嘹亮的歌聲響徹在夜空:
雄鷹在天空飛翔,駿馬在草原奔馳,陽光照耀著大地,美麗的烏仁圖雅是草原上最美的花。一聲整齊的呼哨響起,漢子們又繼續唱著:
星星閃耀在夜空,彌陀河水閃閃發亮,掬一捧清涼的水,是誰把它照得發亮,奧,烏仁圖雅,是草原的烏仁圖雅。
這樣跳了約摸半個時辰,呼和紅著臉大聲道:“兒郎們,該啟程了,我們在莫赤耽擱了幾天,咱們快馬加鞭,爭取后日就見到大王!”
一眾行人撲滅篝火,高聲應道:“好!”,人群中有人問道:“哈哈哈,呼和,你帶個娘們兒似的漢人,咱們能見到大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