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木源縣王家正廳中。
“啪！”
又一個青花五彩鴛鴦杯被狠狠摔在了地上，碎成了無數片。
這種品質的茶杯，每一個價值都在二十兩以上，相當于小戶人家半年的開銷。可曹管家已經記不清，這是家主王成業摔碎的第幾個杯子了。
他既不敢問，也不敢多勸，只是默默的命令一旁的侍女趕緊把地上的碎片給收拾出去。
王成業怒氣沖沖地坐在一張黃梨木椅子上，旁邊的桌上還放著一封書信。
這是兒子王承德花了十五銀子，借用了蒼州府專用的傳信飛鴻，才連夜送過來的。
“豈有此理！”
王成業深知此事給兒子帶來的惡劣影響，這才急怒攻心，失去了往日的涵養。
這件事情一出，王承德貪生怕死的名聲就能作為一個笑話，飛快地傳遍整個蒼州。日后他若想進入仕途、走升官發財這條路子，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哪一個吏部的官員，會甘愿冒著莫大的風險，去提拔一個聲名狼藉之人？
甚至連他的姐姐王承清，也會因為此事或多或少的受到一些牽連。
這時曹管家想了想，開口獻策道：“老爺，奴才估摸著，這事情多半是楊立暗中搗的鬼，目的就是報復我們上次的行動。這小子實在可惡，居然下這么狠的手，讓少爺如此難堪！”
“依奴才之見，他楊立既然遠在蒼州府鞭長莫及，我們就可以趁機在木源縣狠狠收拾一下他的妹妹。只要能弄出一些丑聞出來，必然也能讓他也臉上蒙羞，我們便算是報了這一箭之仇！”
可王成業聽到這個提議，反而怒氣更盛了，駁斥道：“糊涂！愚蠢至極！人家楊立在元素大學堂好好的，你去折騰人家妹妹，這不是自己把現成的把柄送給人家么？”
“而且那趙澤雖然實際上和楊立有不小的芥蒂，可明面上還是頗為照顧的，楊羽依每次外出，他都派有專門的皂隸跟著保護，我們哪里有機會下手？”
“你去寫封回信告訴承德，讓他最近老實點兒，先別去招惹楊立。等這次的風聲過了，咱們再好好計劃一番，讓那小子永遠都翻不了身！”
……
此時的王承德，正趁著午休的時間，來到了學堂住宿區的一間上舍門前。
本來經過昨天的打擊之后，他曾一度絕望過，覺得自己的一生都被楊立給毀了，可今天車明俊的邀請，又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車明俊乃蒼州第一妖孽天才，被稱贊是年輕一代里最有希望成為元素師，并且在將來突破至融素師之人。
如果能和他搞好關系，將來定然可以找到機會翻身！
揣著這么個心思，王承德輕輕敲了幾下門，同時用略帶諂媚之意的口吻說道：“明俊兄，我是王承德，一聽到您的吩咐，我這就立馬過來了。”
“是承德啊！趕緊進來吧！”
開門的并不是車明俊，而是他的一位好友，同時也是蒼州通判諸葛宏的大公子，諸葛皓軒。
“原來是諸葛公子，幸會幸會！”
這對于王承德來說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原本以他的身份，想和這樣高官的公子結交，還差了好幾層。而這也讓他的信心更堅定了幾分，自己的這一趟肯定不會白跑！
走進上舍，王承德的眼睛頓時有些發直：這上舍的格局、家具、環境，簡直要比他住的中舍要高出好幾個檔次！
然后一想到那個楊立也是住在這種上舍之中，他就不由得有些妒火中燒，同樣都是三甲考生，憑什么那個家伙的待遇就可以這么好？
在諸葛皓軒的帶領下，王承德走進了上舍的內室，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看書的車明俊。
沒有人送上茶水，也沒有座位給他坐。
王承德就在旁邊靜靜站著等候，不敢開口驚擾。
可他心里卻沒有絲毫奇怪，自己的身份在他們兩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過了好一會兒，車明俊直到看完了手中的那一頁書，然后才頭也沒抬地問道。“我有點兒事情想找你詢問，不知到你方不方便回答？”
王承德一聽，趕緊微微彎下了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車公子盡管問，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好，你跟楊立之間的關系怎么樣？”率先提問的卻是諸葛皓軒。
“呃……這個……一般般吧，接觸得不是太多。”王承德不明就里，眉頭微皺，不敢把話說得太死。
聽到這個回答，車明俊和諸葛皓軒都是輕笑了起來，其中諸葛皓軒則是用戲謔的口吻繼續問道：“那我怎么聽說，你們之間好像有點兒瓜葛？本來我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你給找來的，看來是我們弄錯啦？”
這番話一下子就把態度給明示了出來，王承德頓時心下大喜，忙不迭地辯解道：“不不不，我和他關系很差，只是大家畢竟是同窗一場，雙方弄得太僵影響也不是太好……”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放心了。”車明俊這才笑著道，“實不相瞞，這楊立不知好歹，得罪了一些他根本惹不起的人。現在上面有人交待，讓我們想辦法盡可能的收集和他有關的信息，并且找機會試一試他的深淺。”
王承德一聽，心中的頓時濃濃的喜意生成，趕緊附和道：“這小子一向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確實該整他一頓了！”
“那么請教王兄，楊立在控元者選拔考核中，具體表現如何？還請詳細的說來聽聽，不要漏過任何一個細節！”車明俊見他這個態度很是滿意，隨后語氣鄭重地問道。
“這……他在選拔考核的時候，是最后一個完成考核的，那時候考生都跑光了，除了主持考核的考官，沒人看到具體經過。事后我也找人打聽過，可那些考官只要是聽到事情和楊立有關，都是三緘其口、推說一概不知。”
車明俊和諸葛皓軒聽此，不由相視看了一眼，神情更加凝重了幾分。
接下來兩人又詳細問了所有和楊立有關的信息，結果王承德的回答，卻是讓人越來越加迷惑：一個平時表現平平，甚至可以說很差的鄉下小子，居然能一躍成為三甲控元者，這簡直也太有些不可思議了。
車明俊在腦海中梳理了一下所有信息，然后凝神思考了片刻，再次開口道：“按照我原本的猜測，這個楊立的三項甲下成績只是假象，他的真實成績很有可能是整個云國都難得一見的特等！否則他也不會以新生的身份享受上舍待遇，更不會需要接受來自尚京城審核團的復核。”
“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楊立的情況，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其中一定還有不少我們不知道的隱秘。”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按照上面給的命令，弄清他的虛實。明天諸葛皓軒你先出手，找個機會試探他一下，我就不信他還能一直隱藏下去！”
王承德聽著車明俊的推斷，一下子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什么情況？特等考生？
這個鄉下小子楊立，居然有可能是云國三十余年未出現過的特等考生？
如果當初考核開始的時候，自己沒有犯賤去幫楊立說那么一句話，眼下豈不是什么事情都沒有？
王承德只感覺自己心目中的世界，似乎在此時一下子就徹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