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迎著眾人望過來目光的言瑾，不由得咬了咬下唇，卻仍舊是執拗不已地再度重復出聲：

　　“那你為什么沒有去報官？”

　　她自然是知道，像花媽媽這樣做青樓生意的，總是寧肯自己吃虧，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更何況是要跟官府打交道。

　　只是，這次并不是損失些銀子器物，這次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言瑾沒有辦法讓自己忍住不問，實在是沒有辦法。

　　夏鈺沉默地看了言瑾一眼，轉過目光落在面前望著自己的花媽媽身上，淡淡地開口，道：

　　“先回答她的問題。”

　　許是方才言瑾那隱忍的情緒太過激烈，也許是夏鈺的淡漠嗓音太過于有壓迫感，花媽媽只是垂眸，沉默。

　　“算了，還是回答他的問題吧。”

　　在滿屋子的沉默中開了口，言瑾的嗓音里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話音落地之后，自己便走開了一些。

　　自己的這個問題，會得到什么答案？

　　花媽媽能給自己什么答案？

　　無非還是自己能想到的那些，又有什么意義？

　　錯開目光看著屋子里種種流光溢彩的擺設，言瑾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發悶。

　　“這些人家把小倌接走，一般都是不過夜的，差不多凌晨三點多就會被送回來。

　　就算是留著過夜，天亮之前差不多也會送回來了，但是阿城和浮君當時一直到晌午都沒有出現。

　　所以我才趕緊差人去看看的。”

　　似是終于得到了解脫，花媽媽趕緊出聲回答了夏鈺的問題，卻是發現面前之人的目光，一直沉沉的落在一旁神色不佳的少年俊秀公子身上。

　　“那辛家和柳家的人呢？你總不可能沒有去問過吧？”

　　收回落在言瑾身上的目光，夏鈺嗓音淡漠如冰。

　　“自然是去問過的，但兩家人都說是按時給送了回來，別的什么都不知道。

　　這位官爺，您也知道的，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沒有什么辦法。”

　　低低的嘆氣出聲，那花媽媽也算是回答了言瑾方才的問話。

　　“這種情況下，送回來的人喝醉的多嗎？”

　　繼續詢問出聲，夏鈺沒有忘記每個死者渾身全都散發著酒氣。

　　“這個不好說，但酒醉了回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回答出聲，花媽媽看向夏鈺的目光里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夏鈺點點頭，嗓音淡漠：

　　“以后隨時想起什么異常之處，你都可以來找我，我想到有什么要問你的，還是會過來。”

　　“那是自然的，那是自然的。”

　　終于等到了夏鈺要離開的時候，花媽媽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不過，”正要轉身的腳步停頓了下來，夏鈺拿著方才那酒壺，沖著花媽媽繼續出聲，道：

　　“這樣的東西，花媽媽還是少做為好。

　　今天我能看得出來，明天就有別人能夠看得出來，到時候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誰都幫不了你。”

　　“沒有下次了，絕對沒有下次了。”

　　連連保證出聲，花媽媽對著身后的小廝使個眼色，那小廝立馬腳底抹油的溜走。

　　想來，是去處理怡紅院里的其他酒水了。

　　冷眼看著這一切，言瑾準備轉身離開，卻是忽然之間被誰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手掌溫熱而寬厚，將她的手溫柔的包裹在其中。

　　“走吧，出去透透氣會好一些。”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言瑾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的就有些鼻子發酸。

　　任由夏鈺拉著自己的手走出怡紅院的大門，言瑾望著四周漸漸暗沉下來的天色，久久的沒有出聲。

　　夏鈺也不說話，只是陪著她一起沉默，一起向前慢慢地走去。

　　有些時候，比起語言安慰來，那個人需要的更是一種陪伴。

　　“剛才那怡紅院的酒里加了什么東西？”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言瑾終于是轉過頭來對著夏鈺開口出聲。

　　“石楠木的汁液和流瀲碎。”

　　淡然開口，夏鈺低眸看著言瑾，心里的愛憐和疼惜之意更加濃重了幾分。

　　“石楠木的汁液有催情的作用，這種東西在一般的青樓和暗巷里都很常用，也是被客人們默認的。

　　只是那流瀲碎，卻是和罌粟一樣的東西，很容易就讓人上癮，然后便是欲罷不能。”

　　“像吸bin毒的人一樣？”

　　柳眉微蹙，言瑾下意識地反問出聲。

　　待到發現夏鈺的目光里有幾分詢問之后，她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說出了這個朝代之人并不知道的詞匯。

　　“嗯，我是說，鴉片膏什么的。”

　　頓了頓嗓音，言瑾改了口。

　　“對，就像是吸食鴉片膏或者是喝下罌粟殼煮的湯水一樣。有些人可能幾次才會上癮，有些人一次就會上癮。

　　上癮之后便會欲罷不能，傾家蕩產，甚至喪命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點了點頭，夏鈺并不追究她方才話語里那個他聽不懂的詞語究竟是來自何方。

　　他只是皺了皺眉頭，流瀲碎這種東西在這南方小城并不常見，所以一般人才沒有覺察出它的味道。

　　但是，區區青樓老鴇究竟是從哪里得來的？

　　他還是要命人查查的好。

　　“那這個是應該好好查一查的，這樣害人的東西，萬一大量流通起來就不好了。”

　　思忖著出聲，言瑾并不知道自己跟夏鈺想到一起去了，只是覺得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忽然就多了幾分灼灼的笑意。

　　“你，你這樣看著我做什么？”

　　皺了皺鼻子，言瑾又有些羞澀起來。

　　“我就是看看言少爺的英俊風姿。”

　　腦海里忽的就想起她方才自稱“爺”時的那副樣子，夏鈺不由得更彎了唇角。

　　“我言少爺也是你能隨便看的嗎？還不快點去繼續調查？”

　　故作正經地輕咳一聲，言瑾迎上了夏鈺的灼灼目光，卻還是一個沒忍住的笑出聲來。

　　“前面就到了，你在旁邊的茶館等我吧，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

　　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燈紅酒綠之地，夏鈺出聲說道。

　　他不想言瑾再面對一次方才那樣的場景，那些殘忍而令人傷心的事實他來面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