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對無關事漠不關心的于紫陌，竟然會對他們的說話的內容興趣，清然沒想到。

　　一旁講述的逯也，也露出稍微意外的表情。一直對他冷顏以對的于紫陌，竟然主動問他問題。他收起了之前討好的面容，用看似認真的神情想了半天，然后猶豫地說：“應該算是吧。那個小偷確實說那是個有錢人家，他才去光顧的。”

　　清然理解，逯也回答會猶豫，是因為逯也家就很有錢，或者說是非常有錢。與他交往的人也是，當然不包括自己。逯也從來不缺錢，所以一直缺乏對錢的概念。對錢的態度也與一般人不同。不恰當地說，就像晉惠帝，聽說百姓沒飯吃，竟問百姓為什么不吃肉羹。

　　他曾經試圖讓逯也明白，一般人對待錢的態度，和錢對一般人的重要性，可是效果并不明顯。逯也當警察后，接觸到真實殘酷的現實生活，他的想法開始有所改變。他有點明白了什么是沒錢，依然模糊怎樣算是有錢。

　　清然心中感嘆，聽于紫陌接著說，“那人應該是在書房里擺了很多古董字畫吧？表面上，附庸風雅，骨子里俗不可耐，一肚子稻草。”

　　于紫陌的話還真是刻薄。

　　逯也回想他在現場看到狀況和調查結果，似乎真如于紫陌所說，深深地點頭。

　　“雖然我沒有和活著的死者接觸過，但從他們家的擺設，和別人對他的評價，他確實是個從里到外俗到爆的人。可是你怎么知道。”

　　“從你剛才的話里。”于紫陌輕描淡寫，“書房、硯臺、監視器，聽起來就不像普通人家會放在一起的。書房書桌上有硯臺，就一定還有筆墨、字畫一類的東西。硯臺大到能害人，使用性一定不高，也就是擺設。書房里安裝攝像頭，說明這個人執著于得失，缺乏安全感與信任感。一個沒有安全感與信任感的人是很難真正高雅起來的。”

　　清然也在一旁點頭，雖然他不確定于紫陌說的是否都對，但經驗上真如她所說。

　　“他的書房里應該擺著很多書和貌似值錢的東西吧，比如古董、字畫。”

　　逯也繼續點頭。“他書房的書架上是擺了很多大書，還有一些瓷器，銅器，好像都有些年頭了。值不值錢不知道，反正都被那小偷砸了。”

　　于紫陌嘴角動了動，像是在沉吟、思索，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問題應該就出現在被砸的那些古董上。”

　　“什么意思？”逯也和清然都看向于紫陌。

　　“通常一件東西，被人保存久了，就會沾染上保存人的執念，時間越久，上面沾染、凝聚的執念就會越多，越深，有時會形成一種無形的力量。人的執念有好有壞，這種力量也就有好有壞。好的力量自然不用擔心，可如果是壞的——就會危害性命，釀成慘劇。”

　　“你是說死者家中，有某個古董上凝聚了某種力量。這種力量讓入內行竊的小偷意識、行為混亂，最后打死人，釀成悲劇。”清然說。

　　“有這種可能。”于紫陌淡淡地回答。

　　“哇，那它不是比監視器還厲害，超級安保儀。”逯也興奮地說。

　　“什么安保，最后死的是屋主。”清然提醒逯也。

　　“可它抓住了小偷。”逯也只關注自己的重點。

　　“如果那家真的有這樣一個古董，那為什一直跟古董在一起的屋主沒受影響？它要是能保護屋主，怎么又讓屋主死了？是意外嗎？”清然疑惑。

　　“一件東西要有區分人的力量，一定要過百年，那家屋主應該不會過百歲吧。屋主沒事，可能是他自身體質問題，也可能是他身上帶了什么辟邪的東西。”

　　逯也記得死者身上是帶了很多玉器，佛像一類辟邪的東西。

　　“所以那些東西沒有影響屋主，反而影響了進屋偷東西的小偷。最后自己還是死了。”

　　古董殺人，不得了。

　　“如果真是古董引起的血案。現在屋里的古董都被砸了，應該不會有事了吧。”清然擔心地問。

　　“不一定，因為，這種力量不會因為物件的破損而消失。只要有一點殘片，它都依然存在。除非把這樣東西徹底解決掉，不然它到哪兒，都會有慘劇發生。”

　　“那些被砸的古董現在在哪兒，你知道嗎？”清然問逯也。

　　逯也聳聳肩，“誰知道，應該還在他們家里吧。他們家現在正為遺產的事鬧得不可開交，沒人管書房的爛攤子。而且砸得再破也是古董，他們就算再無知，也不至于直接當破爛扔了。”

　　“你要不要去告訴他們，那些東西很危險，讓他們趕快處理掉。”

　　“我才沒那么好心。古董這類東西自然是要放到懂的人的手里，他們不懂裝懂，出了事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更何況，我去告訴他們，他們不但不會信，相反還會認為我另有目的，覺得那些東西中有寶貝，更加不會處理掉。”逯也仿佛沒了剛剛知道古董一事的熱情。

　　逯也的話也有道理。清然想想，如果貿然去跟那家人說，是可能出現逯也說的情況。他看于紫陌，于紫陌仍是一副漠然的樣子。像是突然遇到一個她感興趣的話題，破天荒跟自己和逯也聊幾句。讓她管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如果方術在這兒就好了，起碼他會告訴自己該怎么辦。

　　清然剛想到方術，一旁的于紫陌就冷語道，“他在這兒也沒用，最多像我一樣，之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他不會管這里人的事情的。”

　　被于紫陌看到心事，清然有些不自在。

　　逯也湊近于紫陌，好奇地問“你說的他是誰？”

　　沒得到方術的同意，清然打算向任何人提起他。至于于紫陌，他偷眼看過去。

　　于紫陌表情平淡，波瀾不驚，隨口答到，“是我的一個朋友。”

　　“朋友？”逯也眼珠轉轉，“清然也認識？不會是那個讓清然來這里幫忙的朋友吧。”

　　逯也一語中的。

　　“不愧是警察，覺察力還挺高。沒錯，就是他把這個大塊頭塞進我這書屋的，好在他還算有用。你對他感興趣。”

　　逯也再次倚到于紫陌的桌案旁，“算是吧，不過我現在更有興趣知道的是，你為什么會知道古董的事情。”

　　于紫陌拿眼光掃了眼逯也，“因為進出我這書屋的人中，有了解這類事情的人。”

　　逯也撅起嘴，想了一會兒，眼睛突然一亮，“那如果我把死者家的古董都拿來，你能讓你說的那類人，幫忙找出有問題的古董嗎？”

　　“誰知道，也許吧。”于紫陌的回答模棱兩可。

　　“你不是不打算管古董的事？”清然無奈，剛剛逯也還只做閑聊，不問生死的，現在又像是興趣十足。

　　“此一時彼一時，我是沒打算管那些人的死活，不過我對了解問題古董的人感興趣，想見識一下。”

　　不到兩分鐘的此一時彼一時，清然看不出有什么彼此。逯也多變，他也摸不出個頭緒。只好隨逯也的喜歡。

　　今天于紫陌真的說了好多的話，其中有她感興趣的部分，好像也有他刻意的部分。她好像有意讓逯也知道方術存在，她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兩個都是奇怪的，讓人摸不透的人，清然夾在其中，很是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