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銘一轉頭,只見吳三桂已笑吟吟的站在身后,吳應桂和楊泰昌分列兩旁。兄弟二人自登州城下分別,已一個多月未見,此時意外在兵部武選司碰面,都是欣喜異常。
吳應桂、楊泰昌上前給席銘行禮,兩人是老相識了,席銘也未將他們看做外人。
趙泉、欒雄等人也過來與吳三桂見禮,吳三桂笑道:“席兄,你這支千人隊目前真是人才濟濟,老弟羨慕的緊啊。”
席銘也半開玩笑道:“怎么,我手下就這么幾個寶貝,吳老弟想打他們的主意?那也無妨,只要能給他們升上幾級,我便隨時放人。”
吳三桂道:“這有何難,只要武選司幾位仁兄點了頭,不就全妥了,席兄,你還不認識幾位郎中吧,給你引見一下。”
吳三桂指著一個白面微須的中年人道:“這是關郎中。”又指著一個黃臉瘦小之人道:“這位是錢郎中,你們哥幾個好好親近親近。”
吳三桂每介紹一人,席銘便趕緊上前抱拳行禮,連稱久仰。
關、錢二位郎中滿臉堆笑道:“唉呀,早知道席將軍是三桂將軍面上之人,剛才也不用那么啰嗦了,不就蓋幾個章的事嘛。”
席銘心想:這兩個郎中前倨后恭,定是收了吳三桂不少好處,此處卻不便細問。便朝那兩人抱了下拳,道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寒暄之語。
吳三桂一到,這兩郎中辦事速度變得飛快,一會便將席銘等人的文書簽好。事既辦成,一行人準備離開。吳三桂席銘與兩位郎中道別,幾人剛跨出門外,卻聽關郎中喊道:“席將軍,莫忘了去禮部簽個到,三日后要覲見皇上,朝堂禮儀那是務必熟稔的。”
席銘答應一聲,幾人走出武選司。席銘當即問道:“這兩個官員起初臉上一絲笑紋都沒有,可你老弟一來,樂的嘴都咧到后腦勺去了。我說吳老弟,你到底使了什么法術?”
吳三桂笑道:“這個嘛,不足為外人道也。”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對于席兄那可是無所不談的。時已近午,不如我們找個酒肆,邊吃邊談。”
一行人順著干道行了片刻,前方酒旗招展,上書“太白居“三個大字。眾人上了酒樓,掌柜的一見是吳三桂,趕緊親自迎接:”吳爺來了,里面雅間請。”
吳三桂略一點頭,吩咐吳應桂、楊泰昌招呼趙泉、欒雄等人在樓下用餐。自己帶著席銘上了二樓,進入一個雅間。
吳三桂叫過掌柜,笑道:“還是老規矩,叫廚子把店里絕活拿出來,菜不要多,要精!”
掌柜答應一聲:“吳爺,你就等好吧。”眉開眼笑的去了。
不多時,幾樣雅致小菜擺上臺面,兩人斟滿了酒,開始邊吃邊談。
席銘又將剛才的話題拋了出來。
吳三桂笑道:“席兄長年駐守關外苦寒之地,對官場里的事情了解不多,這也難怪,今日小弟就給你講講這里面的關竅。”
說著與席銘手中酒杯一碰,自行喝了一杯,又道:“為何剛才武選司的郎中對小弟如此客氣,估計老兄也猜到了,便是銀子的力量。象我等邊疆武將,拼著身家性命博取功名,可是只要那幫衙門里的文官老爺動動筆桿子,功勞你一分沒有,說不定還要背黑鍋。”
席銘心中疑惑,問道:“我等靠軍功一級級晉升,每場大戰自有軍報呈上,這些都乃萬歲親自封賞的,武選司的官員能做什么手腳?”
吳三桂笑道:“你有軍功自不待言,然則邊疆守軍眾多,其它沒有戰爭的區域守軍如何升遷?還不是靠武選司的考評?再者,你手下的軍官,比如趙泉、欒雄,總有一天要獨當一面,他們的官職如何晉升?不搞好跟武選司的關系,軍中的重要職位,你的嫡系人馬一個都安插不進。”
席銘心中有氣,怫然道:“兵部衙門如此做派,怎不叫人心寒。我等在前線流血犧牲,今日來到京城,這幫文官老爺卻一點都不待見,委實讓人氣悶。”
吳三桂道:“這就要從本朝歷史說起了,當年洪武帝麾下名將如云,成祖也是馬上皇帝,他們手下武將地位甚尊。可是自仁宣二帝之后,武將地位便每況愈下,最后變得連統兵大帥都由文官閣臣出任。我朝文官向來看不起武將,武將自知地位低下,但對文官也是一百二十個不服氣。因此便有一句:文視武如豬狗、武視文如寇仇的說法。不過雙方對立情緒雖然嚴重,但在一點上卻是共通的,也都不排斥。”
席銘抬頭注視吳三桂,吳三桂笑道:“沒錯,就是孔方兄!只要白花花的銀子堆在眼前,什么豬狗、寇仇全都是過眼云煙,一切都好說了。”
席銘覺得有理,想想其中的黑暗腐敗,不禁默然,他心中翻騰不已:自己的人生目標是維護漢人江山,不讓這錦繡華夏古國落入蠻夷之手,如此便能在十七世紀的關鍵時刻,參與列強爭霸,使華夏民族領先于世界。然則要擊敗強橫的建虜,就必須獲得朝廷資源以及皇上的信任。要實現這一抱負,吳三桂所說的黑暗腐敗是必須要嘗試并掌握的。一味的自命清高、不屑一顧是行不通的。目前是崇禎五年,距離李自成攻破北京,清軍進入山海關,還有十一年的時間,時間雖顯充裕,但要革除大明的弊病陋習,訓練一支強悍的軍隊還是頗為緊張的。
又聽吳三桂接著道:“我知道老兄品行端方,不擅長這些場面上的功夫,然而這些乃是為官必須掌握的門道,老兄不得不學啊。”
席銘知道吳三桂與自己親厚才說這番肺腑之言,當即點頭道:“這番話兄弟一定銘記在心,不過這些場面功夫小兄實在欠缺,還望老弟提點。”他此刻已下定決心,以更積極的姿態混跡官場,以期掌握更多的資源,實現胸中抱負。
吳三桂見席銘開竅,欣然笑道:“老兄機敏過人,一旦開竅,這官場上的作為一定勝過小弟。”
席銘舉杯道:“兄弟敬你一杯,感謝你將小兄點醒。”
吳三桂舉杯一飲而盡,道:“自己兄弟,不必客氣。今日正好有暇,小弟就來聊聊這大明官場。話說大明朝有四個油水最足的衙門,老兄可知是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