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寢室,陳田恬躺在床上,腦海中不斷地回響著姚斌那句看似無意,卻不偏不倚地戳中自己內心深處傷口的玩笑話。姚斌也真是的,平時覺得他挺內斂的,也不怎么說話,沒想到竟然也會這么八卦。好好的提什么賀楠嘛!開學以來這兩個星期癡迷于學習輪滑,玩的不亦樂乎,好不容易暫時把賀楠的事給忘了,他倒好,硬是給自己傷口上補刀撒鹽。但是轉念一想,就算姚斌不提到他,也不能保證別人不會提及他啊!來日方長,以后總會有人有意無意間地提到他的,難道還能把大家的嘴巴都封住不成?算了,這種事情,指望別人閉嘴都不靠譜,只能提高自己的免疫力來抵御這些流言蜚語了。
第二天晚上,晚自習一下課,陳田恬就背起書包,飛奔回寢室拿輪滑鞋。一路上把同學們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大家都在納悶:陳田恬平時就連周末下了自習也還是會待在教室里安安靜靜自習到熄燈,怎么最近一下課就像趕集似的急匆匆往寢室趕?向來愛逗陳田恬的李輝和丁俊看著陳田恬風馳電掣地從身邊跑過去,朝著她喊道:“小短腿很有潛力嘛,沒想到跑得還挺快啊,小心別又像上次一樣和大地母親親密接觸了啊!”陳田恬來不及停下來跟他們斗嘴,邊跑邊回答道:“我都懶得理你們!”
回到寢室后一進門就直奔床底下,拿著輪滑鞋就沖向男生宿舍門口。正好遇見姚斌,她激動地攔住他,眼神里滿是期待地問道:“我都準備好了,明天不上課,今晚帶我去中心廣場吧?”姚斌本想直接拒絕,可是看著滿心期待的陳田恬,遲疑了幾秒。“呃,今天有點晚了,改天早點去吧。”“可是不是說好的每個星期五晚上帶我一起去廣場嗎?況且現在才八點半啊,十點半回到寢室,除去路上來回的時間,還能滑一個多小時呢!”陳田恬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懇求,這讓姚斌不忍拒絕,于是他迅速將矛頭指向趙波,“你問問趙波,他同意的話,我沒有意見啊。”“那趙波人呢?”“他在寢室,他說今天不想輪滑,要休息。”“啊,今天可是周五啊,這么好的日子休息什么嘛!”陳田恬有些沮喪。“不是我不愿意帶你去,而是馬路上車太多,我擔心你滑起來我一個人拉不住你。”姚斌解釋道。陳田恬垂下頭,嘟著嘴,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姚斌見她這樣,便安慰道:“今天晚上食堂很多人,還有表演,特別熱鬧,不然我們就去食堂吧,也挺好的。”陳田恬無奈地答應道:“哦,那好吧。”
即使心里不太情愿,也沒辦法,誰讓自己水平不夠高,一定要有人帶著才敢在馬路上滑呢。食堂就食堂吧,總比沒地方玩好。陳田恬像往常一樣穿好輪滑鞋,小心地扶著桌子,穿梭在桌椅之間的過道上,緩緩滑行。忽然有一個高大壯碩的家伙擋在了前面,她連忙緊急剎住,但是因為食堂地上有油漬,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撞向對方,陳田恬想要大喊讓開,可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那個人就輕輕松松地轉身避開了。幸虧自己眼疾手快抓住了最近的一個椅背,否則自己就要這樣直接撞到墻上了。還好有驚無險,她拍了拍胸口,憤憤不平地抬起頭,想要看看這個沒有紳士風度的家伙長什么樣子,卻在看見對方的瞬間臉色變得陰晴不定。因為她差點撞到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處處和她作對的冤家——許振超。陳田恬實在想不明白,他這樣的怪人怎么會突然心血來潮想起來學輪滑了?俗話說冤家路窄,真不愧是冤家,就連學輪滑都要擋路。正默默抱怨著,忽然聽見姚斌在叫自己,于是她循聲找過去。
“姚斌,你剛才是不是叫我了?”陳田恬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我想讓你來看他們幾個表演。”“他們幾個?”“是啊,他們是輪滑社里面最厲害的技術最高的,我這點技術和他們比簡直是小兒科了。你等著看吧,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哦。”她隨口答應著,滿心期待在漫長的等待中消耗殆盡,低著頭發了一會兒呆。過了一小會兒,聽見一陣喧鬧聲,好像是在輪滑社社長帶著幾個準備參加表演的社團成員在彩排。陳田恬的目光被聲音吸引過去,沒想到竟然隱隱約約在人群中看見了趙波。“姚斌,你看那邊那個不是趙波嗎?”“好像真的是哎。”“你剛剛不是說他今晚不來了嗎?”“他自己說的,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們過去問問他。”“嗯,走。”
“趙波,你不是說今天晚上不來了嗎,怎么又過來了?”姚斌問趙波,還沒等趙波回答,陳田恬就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補充道:“就是就是,你騙人,說好帶我去廣場現在找借口耍賴被我發現了吧!”趙波一副拿她沒辦法的表情,對著她別有深意地笑笑,“今天是有特殊情況,有人讓我來教他我總不能不來吧?”姚斌看出來有些貓膩,便壞笑著問他:“是誰這么大魅力,還要勞煩你這個學霸來親自教他?”“這個嘛,我想陳田恬應該彬更感興趣。”趙波邊說邊向食堂最里面的角落看去,陳田恬抬起頭,順著趙波目光的方向望去,沒想到卻看見了讓她又愛又恨,會讓她失去理智而不能自已,因此害怕靠近的賀楠。“你們聊吧,我去那邊看表演了。”陳田恬害怕趙波又會把她和賀楠聯系到一起,于是慌慌張張地找理由走開。她可不想再和他扯上什么關系,現在她可是對賀楠避之唯恐不及。
陳田恬離開之后,趙波招呼賀楠過去,他們找了個桌子,圍著桌子坐了下來。幾個人從輪滑聊到即將到來的四級,又聊到班級里的學霸和班干。陳田恬心不在焉地看著輪滑表演,腦子里卻是一團亂麻。這時候,一個不認識的男生走過來,遞給她一把吉他,“同學,你和趙波是一個班的吧,這是他的吉他,麻煩你幫我還給他,謝謝。”她愣了一下,隨便應了一聲,接過吉他,往趙波的方向走去。
趙波坐的位置正對著陳田恬,遠遠地就看見她抱著吉他向這邊走,于是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陳田恬走著走著,忽然看見了賀楠坐在趙波對面,立刻放慢了腳步。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趙波忽然朝著她喊了一句:“快過來啊,怎么,看見賀楠不敢過來了?”這招激將法對陳田恬還是很管用的,她可不甘示弱,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怕見到他,怎么著也要大搖大擺的走過去啊!于是她加快了腳步,走到趙波面前,把吉他放在桌子上,“喏,你的吉他,剛才有個人讓我還給你的。”陳田恬本想說完了轉身就走,不曾想趙波偏偏不讓她走得名正言順。“來來來,過來坐啊,一起聊聊天。”趙波招呼道。陳田恬豈是臨陣退縮的膽小鬼?既然來都來了,坐就坐,誰怕誰啊!她瞟了一眼座位,趙波坐在姚斌旁邊,只有賀楠旁邊有一個空位置,可是她怎么可能會因此而坐在他旁邊?她大步流星地走到旁邊的桌子,找了個臨近姚斌的位置坐了下來。“咦,你干嘛離得那么遠啊,聊天不坐一起不方便啊,賀楠旁邊不是有位子嗎?”趙波明知故問。“我就坐這里,挺好的,你們和我說話我能聽見,沒什么不方便的。”趙波見陳田恬篤定的模樣,便知道多說無益,于是不打算再勸她調侃她了,干脆就此作罷。
“不是說要聊天嗎?聊什么啊,你們倒是說話啊!”陳田恬見他們幾個大眼瞪小眼,一個個都傻坐著不說話,氣氛十分尷尬,只好先開口。
“聊啊,你想聊什么?”趙波也發現有些冷場,于是笑著接過話茬。
“我不知道啊,你也知道我不會找話題的,而且和男生聊天我向來都是話題終結者。不是你說要聊天的嘛,那當然應該是由你來找話題了。”陳田恬把問題拋回給趙波,原本話就不多的她,在賀楠面前話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別說找話題了,能正常發揮思維能力,流利地回答就很不錯了。
見他倆來回推脫,姚斌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插過話來:“陳田恬,我昨天剛學會彈了一首歌,要不,我現在彈給你聽聽?”
“好啊好啊,什么歌?不知道我聽過沒有。”陳田恬顯得格外激動。
“你可是麥霸啊,那么會唱歌,這個歌挺老的了,你肯定聽過。那個周杰倫演的電影《滿城盡帶黃金甲》你看過吧?就是里面的主題曲《菊花臺》。”
“哦~這個呀,這個我確實聽過,不僅聽過,我還會唱呢!”
“那好啊,我來彈你來唱,試試看效果如何。”
“可以啊!哎,我忽然想到,明年的迎新晚會我們可以搞一個組合,一彈一唱,就像上次李輝他們一樣,光是想想就覺得很酷!”陳田恬一想到唱歌表演就開始興奮,一時間忽然忘了賀楠在旁邊,完全拋開心里的包袱,起身快步走到姚斌身邊,和他商量道。
“那個難度有點大啊,還是以后再說吧。先來配合唱這首歌試試看。”姚斌說著開始撥弄吉他的琴弦試音。
“哎哎哎,等下,怎么聲音這么小啊,這樣我聽不清楚啊!”陳田恬有些著急。
“這個聲音就只有這么大啊,你以為是鋼琴還是薩克斯啊?”姚斌笑著回答道。
“那我只好蹲著了。”陳田恬說著就側身蹲下來,把耳朵湊近姚斌的吉他。
“準備好了嗎?我開始嘍?”姚斌試探著問道。
“嗯,你開始吧。”
姚斌的手指開始撥動著琴弦,有些低沉的音樂聲從耳畔穿來,陳田恬在腦海中搜索著歌詞,跟隨著音樂聲伴奏輕輕地哼唱起來。
到了歌曲的高潮部分,姚斌的吉他彈錯了一個音符,由于緊張便停了下來。而陳田恬并沒有及時地意識到伴奏停止了,仍然在專心致志地哼唱著。她完全沒有意識到此時坐在對面的賀楠正出神地看著她。
“咦,你怎么不彈了?”陳田恬忽然意識到姚斌停止了彈奏,頓時覺得在忘情清唱的自己有些窘迫。
“后面的譜子我想不起來了,總不能亂彈吧?”姚斌無奈地聳了聳肩。
“那《小星星》你總記得吧,昨天剛彈的。”
“這個多簡單,我也會彈啊。”沒等姚斌回答,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賀楠忽然發話了。
“那你來彈啊。”姚斌識趣地將吉他遞給賀楠。
“以前會,現在忘了。”賀楠不以為然地答道。
“切,那還不是不會。”陳田恬不屑地說道。
“我以前還特地花錢報名參加了一個培訓班,就是為了學習吉他的,不過學了不到一個月就沒興趣了。”賀楠自嘲地笑笑。
“想想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畢竟喜新厭舊是你一貫的作風。”陳田恬留給賀楠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后就轉過頭不去看他。
大家聽見陳田恬說的話,都倒吸一口冷氣,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若隱若現的火藥味,看陳田恬的架勢,一場激烈的唇槍舌戰隨時都有可能爆發。通常男生聽了這樣的話都會立刻反駁以證清白,甚至是火冒三丈。所幸,賀楠并沒有試圖爭辯什么,更沒有要發火的樣子。趙波想說些什么來緩和這樣咄咄逼人的氣氛,可是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十分尷尬。于是大家就都這樣沉默著,在開口找話題與保持沉默靜觀其變之間徘徊。
良久,還是賀楠先開了口。“陳田恬,你是不是很恨我?”
“你說呢?”陳田恬頭也沒抬,反問道。
“是不是還覺得我人品很差,是個渣男?”原本斜倚在椅子上的賀楠直起身來,左手指著自己,向陳田恬繼續追問道。
“哼,難道不是嗎?”陳田恬嘲諷地笑了笑,瞥了他一眼。
“是因為我和趙依妍分手的事嗎?”賀楠身體前傾,注視著陳田恬臉上的表情,不死心地追問道。
“廢話。”
“難道沒感覺了不應該分手嗎?就因為我和她分手了你就覺得我這樣做不負責任是嗎?”賀楠的表情十分認真,情緒也越發激動起來。
“當初說喜歡她不顧一切要追她的是你,現在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就要說分手的也是你,你這樣算得上喜歡嗎?難道在你眼里,喜歡就這么廉價嗎?”陳田恬站起來,與賀楠四目相對,咄咄逼人地逼問道。
“我當時確實是喜歡她,可是后來確實沒感覺了,有些事也不是我能夠控制的。既然我不喜歡她了,還勉強和她在一起,這樣對她對我都不公平。”賀楠平靜地解釋道。
“反正在你嘴里怎么說都是你沒錯,不管你做了什么事,你永遠都覺得你自己是對的!”陳田恬怒火中燒,由于激動耳根漲的緋紅。
“算了,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和你爭吵。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說的太明白,反正事情都過去了,就這樣算了吧。如果你一定要因為這件事而看低我,那我也只好認了。”賀楠很認真地看著陳田恬,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陳田不習慣賀楠那么認真地看著她,因為除了吵架的時候,每次與他目光交會,都會讓她心亂如麻。于是她立刻轉過身,避開他的目光,向趙波和姚斌打了個招呼,“不早了,你們在這聊,我先回寢室了,拜拜。”
“走啦?那好吧,拜拜,明天見啊。”趙波熱情地回應道。
賀楠本想開口,卻在看見陳田恬的目光沒有停留在他身上的那一秒猶豫了。當陳田恬頭也不回地從他身邊快步離開,他背對著她輕聲說了一句“拜。”他知道這么小的聲音她十有八九是聽不見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說出來,哪怕是說給自己聽。
陳田恬邁出那幾步的時候看似瀟灑,但內心卻波濤洶涌。她似乎聽見賀楠和她道別了,但又好像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