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四十五分，唐昕站在自己狹小的公寓穿衣鏡前，第五次調整襯衫領口的角度。她選擇了最保守的深藍色西裝套裙，頭發一絲不茍地扎成低馬尾，甚至連指甲都修剪得圓潤干凈，涂了透明的護甲油。

　　“第一天，要給所有人留下專業印象。“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打氣，嘴角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微笑。公文包里裝著昨晚熬夜整理的行業報告和筆記本，封面上還貼了彩色標簽方便快速查找。

　　手機鬧鐘響起，提醒她該出發了。唐昕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氣：“麥爾斯顧問，我來了。“

　　八點五十分，唐昕提前十分鐘到達公司。前臺接待員抬頭看了她一眼，遞過一張門禁卡：“周總監交代了，你直接去科技組辦公區找他。“

　　穿過走廊時，唐昕發現今天的辦公區與面試那天截然不同。幾十個西裝革履的男女在開放式空間里來回穿梭，電話交談聲此起彼伏。右側墻上巨大的電子屏幕實時更新著數字，她瞇眼一看，發現是“本月成功案例“和“業績排行榜“。

　　“David，候選人答應簽offer了嗎？客戶那邊催第三次了！“

　　“Lisa，立刻把這三個人的背調報告發我，半小時后客戶會議要用！“

　　“這個CTO人選要價太高，再給我兩個備選，今天下班前！“

　　此起彼伏的通話片段鉆入耳朵，唐昕不自覺放慢了腳步。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和緊張混合的氣味，每個人的表情都像繃緊的弦。

　　“唐昕。“周慕臣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嚇得她差點跳起來，“跟我來。“

　　周慕臣今天穿著深灰色三件套，手里拿著一臺平板電腦，步伐快得唐昕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徑直走向辦公區角落的一個空工位，敲了敲隔斷玻璃：“你的位置。電腦密碼是你生日，郵箱已經設置好了。“

　　唐昕剛要道謝，周慕臣已經劃動平板調出一份文件：“星輝科技CTO職位，這是你面試時提到的張煜博士的資料補充。今天你的任務是找到另外兩個同級別備選，并完成初步接觸。“

　　“今天？“唐昕瞪大眼睛，“但這類高級別人才尋訪通常需要...“

　　“在麥爾斯，沒有'通常'。“周慕臣打斷她，聲音冷峻，“客戶等不了。你有一小時熟悉系統，十點整我要看到你的尋訪策略。“說完轉身就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頭補充：“對了，公司內部系統里有所有過往案例和人才數據庫，別讓我發現你在用百度搜索候選人。“

　　唐昕僵在原地，感覺周圍的嘈雜聲突然變得遙遠。她緩緩坐在工位上，手指顫抖著打開電腦。屏幕亮起，桌面上整齊排列著十幾個文件夾圖標，其中一個標著“新人必讀“。

　　點開一看，是長達兩百頁的公司流程手冊和行業術語表。唐昕匆匆瀏覽目錄，心跳越來越快——“Cold Call話術“、“候選人心理分析“、“薪酬談判技巧“、“競業條款規避“...每一個標題都像在提醒她，這里與大學課堂隔著十萬八千里。

　　“嘿，新來的？“隔壁工位傳來一個女聲。唐昕轉頭，看見一位扎著高馬尾、戴著大耳環的年輕女子向她伸出手：“我是Tina，科技組助理顧問，比你早來半年。“

　　唐昕如遇救星般握住她的手：“唐昕，今天第一天...“

　　“知道，周魔王親自招的嘛，全組都在猜你有什么特別之處。“Tina壓低聲音，遞過一杯咖啡，“提個醒，十點前最好把星輝的資料至少看三遍，周魔王最討厭新人問重復問題。“

　　“周...魔王？“

　　Tina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上個月他開掉兩個顧問，就因為沒能按時交付候選人報告。“她指了指辦公區另一端一個正在激烈通話的男人：“看到沒？Mike，連續三個月業績第一，昨天因為弄錯了一個候選人的現任職級，被周魔王當眾罵到差點辭職。“

　　唐昕感到一陣眩暈，手中的咖啡突然變得沉重無比。就在這時，電腦屏幕彈出一條郵件提醒——來自周慕臣，主題是“星輝科技項目時間線“，正文只有一行字：“客戶要求本周五見首批人選，延遲即違約。“

　　時鐘指向九點十五分。唐昕猛灌一口咖啡，開始瘋狂閱讀資料。她打開公司內部的人才數據庫，輸入幾個關鍵詞后，屏幕上跳出數百條記錄。每條記錄代表一個潛在候選人，附帶詳細的工作經歷、薪酬狀況甚至性格分析。

　　“這...太專業了。“唐昕喃喃自語，同時感到一陣心虛。她大學四年學的市場營銷和人力資源管理，在這些實戰數據面前顯得如此蒼白。

　　十點整，周慕臣準時出現在她工位旁。唐昕趕緊站起來，遞上自己匆忙整理的尋訪計劃：“我計劃先從競品公司的技術高管入手，然后...“

　　“錯了。“周慕臣看都沒看那份計劃，“你漏了最關鍵的一點——星輝的CEO是斯坦福畢業的，他最看重文化匹配度。你的搜索條件里完全沒有考慮這點。“

　　唐昕臉頰發燙：“我...我馬上補充。“

　　“還有，數據庫只是輔助，真正的人選往往藏在你的聯系人網絡里。“周慕臣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下午三點前，我要看到你至少聯系上一位潛在候選人。用你自己的方式。“

　　周慕臣離開后，唐昕發現自己的后背已經濕透。她環顧四周，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電話交談聲、鍵盤敲擊聲、打印機運轉聲交織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網。

　　中午十二點，當其他人陸續起身去吃飯時，唐昕仍死死盯著電腦屏幕。她嘗試了幾個搜索組合，但系統返回的結果要么資歷過高，要么明顯不符合要求。Tina臨走前好心提醒她：“建議你去吃飯，下午周魔王通常會安排新人做cold call測試，沒體力撐不住的。“

　　第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