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苒坐在咖啡廳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一對年輕情侶言笑晏晏的經過。
年輕真好,笑起來青春朝氣,還能百無禁忌的期許明天。
時苒看得出神,直到對面的妝容齊全的女明星輕敲桌面,打斷她的遐思。
女明星語調傲慢,看著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即將臨期的商品,“時小姐,謝商和我在一起很久了,你一個25歲的老女人,再過幾年人老珠黃,拿什么和我爭?你倒不如放手,成全大家。”
時苒將目光投向了女明星。
她認識這張臉,當紅小花林思檀,柔弱小白花,樣貌清純。
她是自己的未婚夫謝商一手捧紅的。
時苒垂下眸,她看著自己無名指上的裸戒,頓了頓,緩緩摘下。
她將戒指放在桌上,輕聲道:“好啊,我成全你們。”
林思檀沒反應過來,看著桌上的戒指,錯愕不已,“你真的不要了?”
林思檀在謝商的手上看見過男戒,那拙樸的戒指和男人的身份很不相符,不過就是一個素圈,可是林思檀從來沒有見謝商把戒指摘下來過。
而現在,這對戒指的另一個主人,毫不猶豫的遺棄了它...
時苒起身,往外走去。
即將入冬,咖啡廳大門打開的瞬間,刺骨的冷風撲在她的臉上,帶著刺痛。
馬路對面是港城大學,此時年輕的學生們正三三兩兩的走出來。有一個少年正將外套解開,他握住女孩的手,放在自己的外套里,兩人相視而笑,畫面溫馨。
時苒的視線有些模糊,她眨眨眼,酸澀的淚水打濕眼眶。
她還記得,那年謝商還沒有被謝家尋回,時家也剛剛家破人亡。
無家可歸的女孩和體弱多病的少年相依為命,真的都以為對方是自己的全世界。
謝商常年咳嗽,每每這時,時苒便將他凍得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外衣口袋里。
少年心生觸動,眼神分明不能更虔誠,他說:“苒苒,你給我5年,我一定錦衣玉食的養著你,讓你過得比從前更好。”
如今5年過去,當年的許諾都已經兌現了,可是陪在身邊的人卻已經變了心。
時苒站在原地,一時間,好像產生了幻覺。
她看見17歲的謝商就站在對面,正朝著自己揮手。他漂亮精致的眉眼,尚未沾染后來的陰郁,看起來溫暖不已。
于是,時苒也笑了。
她旁若無人的抬手示意,開口,聲音艱澀到了極點:“謝商,再見了...”
她沒有察覺,不遠處,一輛顏色低調的黑色庫里南正停在路邊。
車子后座,男人穿著剪裁精良細致的西裝,勾勒出矜貴雅致的側影,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時苒身上,眸子低斂,情緒寡淡。
下一刻,他收回視線,聲線低沉華貴:“開車。”
時苒回到謝家已經是后半夜,她喝得半醉,步伐不穩的走進大廳,白色的大衣上還有雨水沒來得及擦干。
室內沒有開燈,寥落昏昧的光線,一身西裝的男人身陷沙發,利落凌厲的側臉線條清晰可見,只是太過幽暗,看不清神情。
聽見腳步聲,男人開口,語調陰郁,“你去哪了?”
時苒的步伐一頓,她隨手按下玄關處開關,大廳驟然明亮。
時苒看見謝商正坐自己面前,精致妖異的臉,刺目的燈光下,他的膚色白得過分,薄而淡的唇,高挺的鼻梁,纖長低垂的睫毛,還有那雙藏在睫毛下,含著冷怒的眼睛。
他的表情冷得像冰。
時苒腳步虛浮的走向他,看著這張自己熟悉不已的臉,她已經很平靜了。
“你猜。”輕軟的語調中,透著笑意。
謝商冷笑了聲,太清淺了,消融在冷淡的光線下,時苒來不及細聽,已經被男人扯著手腕,拽進懷中。
兩人的呼吸相抵,手腕隱隱作痛,時苒的酒意淡了點。
而謝商再度開口,聲音只剩刺骨的涼意,“時苒,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時苒記得的。
她那雙烏黑漂亮的眼睛,此刻一潭死水,她說:“謝商,我們的婚約取消吧。”
謝商臉上的憤怒被慌亂覆蓋,他猝然握緊了時苒手腕,聽見時苒吃痛的悶哼,下意識低頭看,臉色愈發的慌怒。
時苒將自己被桎梏的手腕掙開,謝商的眼中血絲蔓延。
“時苒,你的戒指呢?”
時苒沒說話。
“我問你,你的戒指呢?”謝商的聲音陡然拔高,嗓音中的顫意明顯。
時苒說:“扔了。”
謝商的瞳孔緊縮,他的臉泛白狼狽。
兩人無聲對峙著,窗外,有細細密密的雪夾雜在雨中,飄落下來。
時苒的目光越過謝商的臉,看著窗外,她幽幽的說:“謝商,第十年了。”
這是他們經歷的第十個冬天。
從15歲到25歲。
謝商的面色冷硬依舊,仔細看,還有慌亂。
他出于安撫的用意,輕輕抱住時苒。
他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后背,他說:“苒苒,我們還會有很多年。”
還會有很多年嗎?
時苒的反應平淡,“謝商,別把你哄那些女人的招數用在我身上。”
謝商后背一僵,他頓了頓,緩緩松開懷中的女子,時苒毫不猶豫的站起。
她對自己避如蛇蝎。
男人神色陰霾,艷麗深刻的眉眼含著惱怒,傾沒理智,“你明明知道,那些不過就是逢場作戲,你為什么要當真?”
時苒真不知道他怎么能淡薄成這個樣子。
她看著謝商的臉,在這一刻,竟覺得陌生。
于是她說:“謝商,那你以前和我說的那些話,我該當真嗎?”
謝商一怔,呼吸變得急促,他的眼底是化不開的戾氣,下一刻,他猛然起身,越過時苒大步離開。
時苒站在原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沒有任何反應。
謝商去了林思檀的住所,龍胤珺庭。
這地方離金融港很近,當初時家還沒破產,時苒就住在這里。
謝商21歲這年,將這里的頂樓平層買下,打算當作時苒20歲的生日禮物,彼時他剛回到謝家,他在謝家站穩腳跟,便立刻準備將最好的一切都給他的苒苒。
可事態急轉,不留余地。
那是時苒的20歲生日宴會,她第一次知道了外面那些女人,崩潰大哭,歇斯底里的要謝商滾出去。
后來,只要是時苒生日,謝商從不回家。
而這處房產在經年之后,被謝商隨手送給了林思檀。
林思檀開門看見謝商時,漂亮的小臉上都是驚喜,她語氣甜膩,說:“謝先生,你來了。”
謝商的目光落在林思檀掛在項鏈處的戒指上。
下一刻,他動作暴戾的扯下林思檀脖子上的戒指,聲音冷酷,“誰讓你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