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走進更衣室,留給她離開的空間
手術室內,謝琛穿著墨綠色手術服,戴著口罩,露出一雙冷峻專注的眼睛。
謝琛伸出手,李醫生立刻遞上對應型號的器械,每個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
“血氧飽和度偏低,呼吸下降......”
謝琛緊蹙起眉,看來保守治療已經不行了......
手術室外,祝予安心亂如麻,獨自坐在軟椅上。
“叩叩。”窗戶被敲響。
“喂!那個人類!”
祝予安聞聲抬頭,是那兩只老鼠。
看到她,老鼠們激動地站起身趴在窗前。
“你把大白救出來了?真了不起!你是我朋友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了,我叫鼠一,它是鼠二,我們認識一下!”
鼠二:“嗚嗚......大白得救了......”
鼠一:“大白現在在哪?你怎么自己坐在那里?”
祝予安心情復雜:“大白在搶救。”
鼠一:“搶救?那大白什么時候能出來見我們?”
“我不知道。”
見兩腳獸似乎很低落,鼠一伸出爪子拍了拍窗:“我們一起等,你開窗放我進去。”
獨自等待實在度秒如年,能有鼠鼠跟她一起倒也是種陪伴。
祝予安撐起身子,手中突然多了杯熱茶。
前臺小陳自然坐到她身邊。
“別擔心,謝院長的技術在動醫界是數一數二的,還有李醫生做副手,一定會沒問題的,先喝杯茶吧。”
“謝謝。”祝予安只好跟著坐下,還往一旁挪了挪,給她騰出位置。
鼠一鼠二:“?”
“說好的開窗呢?”
注意到她頭發凌亂,衣服也有被拉扯過的痕跡,似乎是經歷了什么可怕的事,小陳繼續找話題安慰她。
“謝院長今天來分院就救下了兩例重癥,真是天意啊,他原本傍晚就走了,沒想到又回來了。”
祝予安宕機的大腦緩緩恢復轉動:“你說謝院長他傍晚就走了?”
小陳點頭:“是啊,他今天只是來處理一個病例,手術完后就開車回市區了,我本以為是他路上遇到你,所以又折返回來了。”
祝予安立馬警惕起來,從這家醫院出發,去市中心的方向跟去敬合路的方向是相反的,他怎么會出現在那里?
想起手機里的直播,祝予安不由得后背發涼。
但她又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是直播間的人,那他完全沒必要救她,更沒必要救大白。
祝予安右手揉了揉太陽穴,她太緊張了。
小陳疑惑道:“你不是遇到車禍,那謝院長在哪里遇到你的啊?”
祝予安神經太過緊繃,有些頭痛,想趕緊結束話題:“路邊偶然見到的。”
正好有人來買狗零食,小陳連忙起身過去,走前還不忘囑咐句:“晚上風大,你穿得這么少,要不還是打電話讓家人送些衣物過來吧,他們肯定也擔心你呢。”
祝予安道了聲好,包里的手機忽地振動兩聲。
大姨:【這孩子是你媽點過頭了大姨才推給你的,可不要辜負你媽的苦心啊】
媽媽:【媽希望能看到你組成個小家,幸福美滿】
走廊里響徹著前臺小陳熱情介紹狗零食的聲音,面前的白漆手術門還緊閉著。
祝予安感到手里的紙杯不再溫熱,眸子驟然冷下,將手機熄屏丟進包里。
過了會,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又掏出手機,點開洛知瑤的聊天框。
【我今晚去你那住】
洛知瑤消息秒回:【好啊】
【我媽做了醬牛肉,給你留了好多,本來打算明天帶去給你的】
【這兩天看到我最喜歡的博主在推一部電影,國漫越做越好了,剛上映了平臺,晚上一起看】
【我再買些零食,還有你上次說好喝的那款氣泡水】
【阿姨那邊怎么樣了?你不用去醫院守著嗎?】
【對了!順便跟我說一下卷卷在說什么?它已經躲在狗窩里半天不出來了】
祝予安盯著滿屏消息,一下子不知道該先回哪個。
洛知瑤是她從小玩到大的好友,也是唯一一個相信她能夠聽懂動物說話的人。
小時候,班上的孩子都因祝予安吃藥而孤立她,只有掉了兩顆門牙的洛知瑤愿意跟她一起玩。
當祝予安小心翼翼翻譯出卷卷說的話時,洛知瑤兩眼放光,拉著她的手大叫“你太牛了!”
沒有人會認真聽一個小孩說的話,除了另一個小孩。
祝予安回復她:【你別再給卷卷辮麻花辮他就愿意出來了】
【我媽她沒事了,明天能就出院】
洛知瑤:【可是卷卷有兩條麻花辮真的很可愛啊!】
祝予安:【卷卷是公的】
洛知瑤:【(哭哭)那好吧】
【你現在在哪?我開車去接你啊】
“喂!你抱著塊發亮的磚頭干什么呢?”鼠一被凍得身體都快僵了,和鼠二緊緊挨在一起。
祝予安:“哦,你們還在啊。”
鼠一鼠二:“???”
祝予安起身,又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四周。
“你們只能待在我帽子里。”祝予安嚴肅臉。
冷風穿過廊道,祝予安半瞇起眼,頸后散落的長發飄動起來,很快又柔順的自然垂下。
關上窗的瞬間,祝予安突然發現玻璃上映著一個人影,正眼神淡漠地看著她。
祝予安手指徒然一僵,立馬轉過身。
謝琛在與她兩步遠的距離,細邊銀框眼鏡下的眼尾有些疲態的泛紅。
祝予安剛要詢問開口,心聲卻比話語更快一步。
【大白怎么樣了?】
“它沒有生命危險了,但右腿筋脈全斷,關節附近的骨頭完全粉碎,強行治療可能會壓迫靜脈,右腿沒保住,其他的還需要住院幾天才能慢慢恢復正常活動。”
說著,謝琛脫下橡膠手套,露出一雙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
祝予安舒口氣,大白在來的路上已經渾身癱軟發冷,還能救活已經很幸運了。
背后帽子里的兩只鼠鼠卻炸開了鍋。
“什么?!大白成瘸子了!”鼠一驚呼。
“嗚嗚......大白怎么這么慘。”鼠二痛哭流涕。
“大白那么好面子的一只貓,肯定受不了自己成瘸子的!”鼠一糾結一番,終于下定決心,抬腳踢了踢祝予安后背,大義凜然道,“喂!你叫他把我的腿接給大白!”
鼠二:“嗚嗚不要啊,要是讓大白發現它的后腿變得這么短,肯定會把我們吃掉的!”
鼠一奮力跳起,用屁股狠狠撞倒鼠二:“笨蛋!你說什么?!”
祝予安滿頭黑線,左手緊緊拉著衣領。
鼠一鼠二已經在狹窄的衣帽里水火不容的打斗起來。
謝琛把手套扔到醫療垃圾桶中,見祝予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情有些不自然。
想起剛才敬合路里那間逼仄的單間,又想到需要住院的貓,謝琛心中了然。
他做了五年動醫,見過很多抱著嚴重受傷的動物走進醫院,卻又在手術結束后不見人影。
人們不愿接受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于是生出一瞬間的勇氣,冷靜下來后又因畏懼責任而逃避。
謝琛走進更衣室,留給祝予安離開的空間。
見他走了,祝予安一把拉過帽子,拍了一巴掌,狠聲道:“閉嘴!”
鼠一鼠二:“( ̄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