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洲的蘆葦在夜風中沙沙作響，沈靜姝蹲在潮濕的泥地上，手指在發報鍵上輕輕跳動。月光透過蘆葦的縫隙灑在她的肩頭，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滴滴——嗒——“電波穿透濃霧，向遠方傳遞著加密的情報。這是她作為“青鳥“的第一次任務，將一份關于日軍在武漢兵力部署的假情報傳遞給軍統總部。

　　耳機里傳來確認接收的信號，沈靜姝松了口氣。她收起電臺，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蘆葦叢中傳來細微的響動。她的手立刻按在了腰間的勃朗寧上。

　　“別動。“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身后響起，“把電臺交出來。“

　　沈靜姝緩緩轉身，借著月光看清了來人的臉——是軍統電訊處新來的工程師周明遠。他手里握著一把瓦爾特P38，槍口穩穩地指著她的胸口。

　　“周工程師深夜來江心洲散步？“沈靜姝故作輕松地說，手指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匕首。

　　“我跟蹤你三天了。“周明遠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從你偷偷潛入總務處開始。沈科長，或者說，青鳥同志？“

　　沈靜姝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注意到周明遠的槍口在微微顫抖，這不像一個訓練有素的特工該有的表現。

　　“你為什么要跟蹤我？“她試探著問。

　　周明遠沒有回答，而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懷表。月光下，沈靜姝清楚地看到表殼上那道熟悉的裂痕——那是陳景明的懷表。

　　“你......“沈靜姝的聲音哽住了。

　　“我是景明的同學，在德國留學時就認識。“周明遠放下槍，“他臨終前托付我，如果有一天你走上這條路，要我保護你。“

　　沈靜姝感覺眼眶發熱，但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你怎么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周明遠苦笑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陳景明和周明遠，站在柏林大學的校門前。照片背面寫著：“致明遠兄：若他日得見靜姝，請代我護她周全。“

　　“景明早就察覺到軍統高層有問題。“周明遠低聲說，“他一直在暗中調查，直到......“

　　“直到他們殺了他。“沈靜姝接過話，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憤怒。

　　周明遠點點頭：“我申請調來重慶，就是為了繼續他的調查。沈科長，我需要你的幫助。“

　　沈靜姝沉默了片刻。月光下，周明遠的臉和陳景明有幾分相似，這讓她感到一陣刺痛。但理智告訴她，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你知道特別經費的事嗎？“她問。

　　周明遠的表情變得嚴肅：“我注意到總務處的賬目有問題，但具體細節還沒查到。“

　　“跟我來。“沈靜姝轉身走向蘆葦深處，“我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蘆葦蕩，來到一處廢棄的碼頭。沈靜姝從一堆腐爛的木板下取出一個油紙包，里面是一疊文件。

　　“這是我從總務處偷出來的特別經費記錄。“她低聲說，“里面有大量資金流向不明，而且......“她翻到其中一頁，“你看這個印章。“

　　周明遠湊近細看，臉色突然變得蒼白：“這是......日本三井物產的標記？“

　　“沒錯。“沈靜姝的聲音冷得像冰，“軍統高層有人在和日本人做生意，用特別經費洗錢。“

　　周明遠倒吸一口冷氣：“這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如果這些證據曝光......“

　　“現在還不行。“沈靜姝打斷他，“我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牽扯其中。貿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

　　“那你的計劃是？“

　　沈靜姝從文件堆里抽出一張匯票存根：“你看這個日期，正好是景明犧牲前三天。這筆錢的去向很可疑，我懷疑......“

　　她的話還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狗吠聲。兩人對視一眼，迅速將文件收好。

　　“巡邏隊。“周明遠低聲說，“我們得分開走。明天下午三點，我在白象街的'老四川'茶館等你。“

　　沈靜姝點點頭，轉身消失在蘆葦叢中。她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終于，她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回到住處，沈靜姝沒有開燈。她坐在黑暗中，摩挲著陳景明的懷表。表殼上的裂痕硌著她的指尖，仿佛在提醒她不要忘記仇恨。

　　突然，她聽到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沈靜姝立刻警覺起來，悄悄摸到窗邊。借著月光，她看到一個人影正在翻越圍墻。

　　是行動組的小唐。

　　沈靜姝皺起眉頭。這么晚了，小唐來她這里做什么？她記得白天在檔案室遇到小唐時，他的表情就有些不對勁。

　　她悄悄打開后門，繞到小唐身后。就在小唐準備撬開她書房窗戶的時候，沈靜姝的槍口已經頂在了他的后腦勺上。

　　“別動。“她輕聲說，“轉過身來。“

　　小唐僵在原地，慢慢舉起雙手：“沈科長，是我。“

　　“我知道是你。“沈靜姝冷冷地說，“說吧，誰派你來的？“

　　小唐轉過身，月光下他的臉色慘白：“是......是毛處長。他說你最近行為可疑，讓我來查查......“

　　沈靜姝的心沉了下去。毛人鳳果然開始懷疑她了。但她臉上不動聲色：“就這些？“

　　小唐咽了口唾沫：“還有......他還讓我找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

　　“一塊懷表。“小唐的聲音顫抖，“說是陳組長留下的，里面有重要情報......“

　　沈靜姝感覺后背發涼。毛人鳳怎么會知道懷表的事？除非......

　　“沈科長，你快走吧。“小唐突然壓低聲音，“行動組已經接到命令，明天就要對你實施抓捕。我......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沈靜姝盯著小唐的眼睛，判斷他是否在說謊。但年輕人眼中的恐懼和擔憂是真實的。

　　“謝謝你。“她收起槍，“你回去告訴毛處長，就說沒找到我。至于懷表......“她停頓了一下，“就說已經被我銷毀了。“

　　小唐點點頭，轉身翻過圍墻。沈靜姝站在原地，握緊了手中的懷表。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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