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氣味與寒冬的冷意交織在一起。方舟裹緊外套，坐在重癥監護室外的長椅上復習功課。自從母親病情加重住院后，這條走廊就成了他的第二個課堂。

　　時針指向晚上九點，護士們正在交接班。方舟抬頭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又低下頭繼續做題。走廊吊頂射下的燈光在他翻動書頁時微微晃動，在他的作業本上投下搖曳的影子。這個原本應該在家里溫暖燈光下學習的少年，如今每天都在醫院的走廊里堅持著他的求學夢。

　　“方舟，還在學習呢？“護士小張推著藥車經過，放慢了腳步。她已經記不清多少次看到這個勤奮的少年在走廊里挑燈夜讀。有時是做作業，有時是看書，偶爾還能聽到他小聲背誦英語單詞。

　　“嗯，馬上要參加高考了。“方舟抬起頭，露出一個疲憊卻堅定的笑容。

　　“你媽今天情況怎么樣？“小張放下藥車，在他身邊坐下。這些天她看著這對相依為命的母子，早已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好多了。“方舟合上書本，揉揉發酸的眼睛，“今天能吃下小半碗粥，醫生說如果繼續這樣，過兩天就能轉去普通病房。“

　　“那就好。“小張欣慰地說，頓了頓又問，“聽說你們學校期末考試成績今天出來了？班主任打電話來說有好消息。“

　　方舟點點頭，從書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成績單。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科分數：語文98分、數學100分、英語99分、物理100分、化學99分......總分名列年級第一，而且領先第二名整整十五分。

　　“天哪！“小張忍不住驚呼，“這也太厲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這段時間天天在醫院照顧媽媽，還能考這么好。“

　　方舟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也沒有很難。晚上媽媽睡著后，我就在這里看書。等到零點醫院關燈，就打著手電在被子里背書。白天上課特別認真聽講，課間也不出去玩，把作業都提前做完......“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這些付出在他看來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從小到大，他就明白一個道理：只有好好學習，才能給這個家帶來希望。尤其是現在，母親生病住院，更需要他用優異的成績來支撐起這個家。

　　“你媽知道了嗎？“小張問道。

　　“還沒告訴她。“方舟搖搖頭，“想等她今天精神好一點再說。最近她總是擔心耽誤我學習，我想讓她看到這個成績，也許能開心一點。“

　　正說著，病房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方舟立刻站起來，但又被小張按住：“我去看看，你休息一會兒。我知道你從傍晚到現在都沒合眼。“

　　方舟搖搖頭，還是快步走向病房。推開門的瞬間，他又換上了那副溫暖的笑容，仿佛剛才的疲憊從未存在過。

　　病房里，黃景玉正靠在床頭不斷地咳嗽。看到兒子進來，她趕緊擦了擦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方舟，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回家？方晴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沒事，我讓王敏媽媽照看著。“方舟給母親掖了掖被角，又倒了杯溫水，“晴晴說今天要畫畫，李月阿姨答應陪她。“

　　黃景玉卻皺起眉頭：“你這孩子，老是麻煩人家不好。“說著又是一陣咳嗽。自從住院以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好在李月阿姨一家住在同一個小區，經常幫忙照看方晴。

　　“媽，您別總是操心這些。“方舟扶著母親慢慢躺下，“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您，您先喝口水，好好聽我說。“

　　黃景玉虛弱地點點頭，眼神卻變得好奇起來。最近這段時間，她總是昏昏沉沉的，很少看到兒子露出這樣期待的表情。

　　方舟從書包里拿出那張期末考試成績單，小心地展平每一道褶皺，然后鄭重其事地遞到母親面前：“您看。“

　　黃景玉戴上老花鏡，借著床頭的光仔細看著。當她看到那一串漂亮的分數時，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這是......年級第一？“

　　“嗯。“方舟點點頭，聲音里帶著一絲自豪，“而且領先第二名十五分。班主任說，如果保持這樣的成績，考重點大學肯定沒問題。“

　　“真的嗎？“黃景玉的眼睛亮了起來，聲音都變得有力了幾分，“我們方舟真棒！“

　　看著母親欣慰的笑容，方舟繼續說道：“老師還說，以我現在的成績和進步速度，將來考上北大也不是沒有可能。“

　　“北大？“黃景玉愣住了。像自己家庭這樣的條件，兒子能考上重點大學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更別說是全國最頂尖的北京大學。

　　“是啊。“方舟握住母親的手，“您還記得嗎？您以前總說，想去BJ看看天安門，看看故宮。等我考上北大，就能帶您和晴晴一起去。到時候，我在學校附近找個兼職，周末就帶您們去逛胡同，吃北京烤鴨......“

　　說著說著，方舟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知道，這個夢想有多么遙遠。可是他必須要有這樣的目標，必須要給母親這樣的希望。只有這樣，她才會更有力量戰勝病魔。

　　黃景玉看著兒子認真的眼神，突然感覺鼻子一酸。這個從小就懂事的孩子，現在又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撐著這個家。他不僅要照顧生病的母親、年幼的妹妹，還要在百般艱難中追求著自己的理想。

　　“方舟......“黃景玉想說什么，卻又被一陣咳嗽打斷。方舟連忙給母親拍背，動作輕柔而熟練。

　　“您別激動，慢慢說。“方舟安慰道。

　　“媽媽沒用......“黃景玉斷斷續續地說，“連孩子的學費都要你操心......“

　　“您說什么呢。“方舟趕緊打斷母親的話，“我現在成績這么好，以后肯定能拿獎學金。而且我都打聽好了，咱們市里有專門資助貧困優秀學生的基金會，等我考上重點大學，就能申請助學金。“

　　正說著，病房的門被推開，方晴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媽！哥！“

　　“噓——“方舟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是醫院，不能大聲喧嘩。“

　　方晴吐了吐舌頭，躡手躡腳地走到病床前。她手里提著一個保溫桶，香氣四溢：“我給媽媽燉了湯，是按照醫生說的方子熬的。“

　　“真乖。“黃景玉笑著說，“不過你一個人用火，多危險。“

　　“是李阿姨幫我看著的。“方晴打開保溫桶，香濃的湯汁飄出來，“我就負責洗菜切菜，火候都是李阿姨掌控的。對了，我們班這次期末考試，王敏他考了年級第一呢！“

　　提到考試，方晴突然想起什么：“媽，聽說哥他們學校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我哥考得很棒，是嗎？”

　　還沒等方舟回答，母親就笑著說：“你問你哥啊？我可告訴你，你哥可了不起，考了年級第一名！不光是普通的第一，還領先第二名整整十五分呢！“

　　“真的嗎？“方晴驚喜地跳起來，“哥，你太厲害了！“

　　“別鬧，“方舟按住妹妹的肩膀，“這是醫院。“

　　方晴這才想起來自己又違反了醫院規定，趕緊捂住嘴。但眼睛里的興奮怎么也藏不住，她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畫夾：“哥，你看這個！“

　　畫夾里是一幅彩色的鋼筆速寫，畫的是方舟在醫院走廊上學習的場景。昏黃的燈光下，少年伏案讀書的身影顯得那么專注。畫面的每一筆都充滿力量，將兄長刻苦用功的樣子刻畫得栩栩如生。

　　“這是......“方舟有些驚訝。

　　“我偷偷畫的！“方晴得意地說，“每次送晚飯來，都看見哥哥在走廊上學習。今天特意畫下來，就等著哥哥的好成績呢！“

　　黃景玉看著這幅畫，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她的女兒雖然年紀小，卻用自己的方式記錄下了哥哥的堅持與努力。畫中的方舟，正是這段時間她最熟悉的樣子——日日夜夜在醫院走廊上苦讀的身影。

　　“媽，您別哭啊。“方晴慌了，“我是想給您驚喜的。“

　　“傻孩子，這是高興的眼淚。“黃景玉擦了擦眼角，“媽媽有你們這樣的好孩子，就是最大的幸福。“

　　護士小張在一旁看著這溫馨的一幕，也不禁紅了眼眶。這個不算富裕的家庭，正用最美好的方式互相支持、共同成長。

　　“對了！“方晴突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又掏出一張紙，“這是我今天畫的另一幅畫。等媽媽病好了，我們就去這里！“

　　那是一幅色彩明艷的水彩畫，畫的是天安門廣場的場景。紅墻灰瓦，旌旗飄揚，廣場上三個熟悉的身影正漫步其中——那是她想象中全家一起游覽BJ時的場景。

　　“傻丫頭。“方舟摸摸妹妹的頭，“這下你也知道哥哥為什么要考北大了吧？“

　　“嗯！“方晴重重地點頭，“等哥哥考上北大，我也要考上BJ的美術學院。到時候，我們就能天天陪著媽媽了！“

　　黃景玉看著這對相親相愛的兄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