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久餓遇橘子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果然是很奇妙的,有的人認識再久也是過客,有的人只需要一眼,你就明白他會在你生命中留下多重的痕跡了。
南嘉是,南嘉木也是。
據(jù)南嘉說,她這個弟弟從小就是被她打大的,“誰讓我是他姐。”
南嘉木在一旁不忿道,“你就比我大兩分鐘。”
“大一分鐘也是大。”
“既然你是姐姐,那你給我五塊錢,我請祁夢君吃冰棍兒。”
南嘉木攤開手掌,朝南嘉揚揚下巴。
南嘉啪地一下將面前的手打掉,“少來,媽早上明明給了你五十塊。”
“那是我留著攢錢買手機的!”
提起手機,南嘉木小聲嘟囔,“爸媽明明說的是買一部手機咱倆一起用,你倒好,攥手里都不讓我碰!真是個霸王龍。”
南嘉照著他后腦勺狠狠拍了下去,兩個人就在操場上扭打起來。
忽然,我后腦勺也被人拍了一下。
輕輕的,倒像是摸了一下。
我一回頭,又是宋清風(fēng)。
他一看見我咧嘴笑了,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見他笑。這樣才像我記憶里的他嘛。
他從兜里掏出包紙巾,拆開,拿了張紙出來,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的手其實特別好看,寬寬的,骨節(jié)分明,觸感應(yīng)該是溫暖的。
他把手紙遞給我,“擦擦汗。”
天熱得要命,我額頭的確起了許多汗珠,臉也發(fā)燙,露出來的皮膚像被灼烤了似的。
趁我擦汗之際,他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我,“不知道待會還得在日頭底下站多久,你喝點水。”
瓶身覆著層淡淡的小水珠,散發(fā)出陣陣寒氣,瓶底在往下滴水,手一觸上去感覺渾身都暢快了。
我投去感激的目光,不客氣地接過來大口灌下去。累了一下午我的確有點缺水。
許是喝得太急了,水竟順著下巴淌了下來,順著脖子差點鉆進衣服里。
宋清風(fēng)沒多想,急忙拿紙擦了擦我的下巴和脖頸。
幾乎是瞬間,我們兩個都察覺到氛圍的突變,我的臉好不容易降下溫再次燙了起來,他也愣住,然后收回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們兩個干什么呢!”
曖昧旖旎的氛圍瞬間被打破,我被嚇得一驚,扭頭看向聲源處,赫然是一個人高馬大的中年男子,短袖緊緊貼著身體,勾勒出四塊胸肌和十八塊腹肌,站姿筆直,目光如炬,狠狠盯著我倆。
“你們兩個,跟我去教務(wù)處!”
我傻眼了,和宋清風(fēng)面面相覷。
看來,這位金剛狼老師大概是把我倆當成早戀的了。
不過我倆一時也解釋不清,畢竟我倆剛才的姿勢……的確夠不清不楚的。
我倆就跟在那老師的后面灰頭土臉地進了教學(xué)樓。
開學(xué)第一天,新生典禮都沒參加,就被拎去了教務(wù)處,還是因為疑似早戀!?
簡直太倒霉了,我倒是不怕找家長,就怕老師不聽解釋啊。
我頭越來越低,有些垂頭喪氣。
把我倆安置到教務(wù)處后,金剛狼老師剛想開口訓(xùn)我倆,門口便有人喊道,“汪主任,快開始了!”
金剛狼挺起胸脯,用一雙锃亮的眼睛審視我倆一圈后,面無表情道,“你倆呆在這好好反思,等我回來再找你們算賬!”
我把頭垂得低低的,百無聊賴地盯著鞋尖,鞋頭有點臟,蹭上了塊兒灰。
“咱倆好倒霉啊。”我抱怨道。
“是嗎。”宋清風(fēng)找了張椅子坐下,“我不覺得。”
“你怎么坐下了!”
宋清風(fēng)又拉過來一張椅子,示意我坐下休息,“坐一會兒吧,開學(xué)典禮還得挺久呢,他一時半會回不來。”
我探頭看向窗戶外,滿操場的學(xué)生挨排挨列地站好,烈日炎炎下,有點像太上老君的煉丹爐。
我心情有點好了起來,一屁股坐了下去,辦公室里還有空調(diào),突然發(fā)現(xiàn),和外面的人比,我倆的確不算倒霉,甚至可以說是幸運了。
我突然想起來宋清風(fēng)那部手機,“你把你電話給我看看唄。”
“放在寢室里了。”
“你那手機都能干什么啊。”
宋清風(fēng)掰著手指頭列道,“打電話,聽歌,拍照什么的都可以,但是拍照肯定沒有相機那么清晰。”
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嚕響了起來——中午沒吃飯。
宋清風(fēng)好玩兒地看著我,“你餓了?”
我揉了揉肚子,“早上就吃了根腸。”
“買點吃的去吧。”
學(xué)校有個小店,在操場后身,據(jù)說物價貴得離譜,真是資本主義薅我們無產(chǎn)階級的羊毛。
我搖了搖頭,“去小店得繞過操場,我怕被剛才那個金剛狼老師發(fā)現(xiàn)。”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都是吃過虧的。
宋清風(fēng)突然像變魔法一樣拿出來一個橘子,“吃個橘子墊墊吧。”
一顆小小的、滾圓的橘子,小巧地擺在他的手心。
從此以后人生除了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外,還多了個第五大喜事——久餓遇橘子。
我剛想接過去,宋清風(fēng)把手收了回去,開始剝橘子,然后把一顆剝好的橘子遞給我。
我瞬間恍惚起來,其實宋清風(fēng)一直都是這樣會照顧人的。
不僅僅是剝好的橘子,還有放學(xué)路上主動拎過的書包,上學(xué)路上溫好的一袋牛奶,過年時候的紅包。
對了,宋清風(fēng)每年過年都會給我包個紅包,里面的鈔票嘛——取決于他那年收到的壓歲錢有多少。
因為宋清風(fēng)總是一副反應(yīng)慢的樣子,小時候媽媽讓我多照顧他,我后來就把這當成自己的任務(wù)了,他在我心里一直是需要被照顧的角色,但是我忽略了,宋清風(fēng)一直是一個心有成算卻不宣于口的人,其實是他一直在照顧著我,這么多年向來如此。
橘子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迸開,酸得我不自覺瞇起了眼睛。
宋清風(fēng)看著我,也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頭朝后倒去,喉結(jié)輕輕滾動,眼睛笑成兩輪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