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網上賣游戲皮膚，對面給了我一個鏈接，說掛上去賣，走平臺鏈接更保險。我想也是，走平臺收錢更保險，我就點進去了，點進去之后它讓我綁卡，輸了驗證碼以后卡里所有的錢都沒了。”

　　“卡里的錢是一年的生活費，兩萬多塊全沒了。”

　　也芝暗吸一口氣：“全沒了？”

　　王小年倒是想得開的樣子，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的表情一直都是那樣淡淡的一條直線，眼睛是一條，嘴也是一條，同一條直挺挺的線：“嗯嗯，全沒了。”

　　她們在江城的特色粉店里吃紫溪粉，店里的裝修很舊了，感覺拿小刀在桌上一刮能起下來一層油漬。也芝接過小年從墻壁上倒掛著的卷紙抽下來的兩節，和她一起兢兢業業地擦起桌子來。臨了還不忘把紙折一下，干凈的一面來放手機。

　　王小姐又往碗里撒了一圈醋。

　　也芝：“那你吃飯怎么辦？”

　　“學校食堂有免費的湯，我就買一塊錢的飯，湯泡飯，吃得還可以了。接下去我打算找兼職了，之前找了一個在市中心，我學校過去公交單程要兩個半小時。”

　　也芝訝異：“那來回不得五個小時了？”

　　公交五個小時，換了也芝這個暈車體質人都得顛暈了。

　　“嗯，不過那家雞排店老板人還好，每天日常就是炸炸雞排，一個小時十三塊。下學期我再看看吧，有沒有離學校更近的。”

　　王小年也是獨立院校的，這學校比也芝那學校偏多了，在深山老林中，出來一趟像什么世外高人突然出世一樣要跋山涉水跨過十八道彎般山迢水遠。

　　也芝空咽了口氣：“寶。要是實在沒錢吃飯的話，跟我借一點吧，我也在打工，一個月借你個兩三百吃飯還是有的。”

　　“嗯，嗯，嗯。”小年在吃粉，“不用了，其實食堂湯還挺好喝的。雖然每次都是紫菜湯，但是紫菜好吃耶。”

　　她的邏輯總是這么與眾不同。小年的思維和大家稍微有點不太一樣，戴一璐一直不太理解也芝怎么會跟王小年成為朋友。也芝當時解釋說，因為我們兩個是同桌，而且小年其實是個挺善良的人。也只有小年，永遠不會指責自己，永遠都站在自己這一邊。

　　小年什么都不在意，別人說什么她都不會往心里聽。所以后來也芝也愛跟她說一些自己情緒上的事，反正影響不到小年本身。

　　也芝站起來在抽紙處對著二維碼把兩個人的賬都結了：“今天我請了寶。以后等你有錢了，我們倆再a吧。”

　　“噢，謝謝。”

　　紫溪粉出去是體育館，她們中考的八百米就在這跑的，因為學校的操場只有兩百五十米，不達標。兩個人順著道慢慢往江邊去。

　　也芝挽著小年，小年跟她差不多高，1米65~68之間，一百四十斤左右，有時胖可能會到一百五，但是看不出來。王小年的臉很小，皮跟骨頭之間沒有一點贅肉，不像也芝，稍微胖點，全顯在臉上。

　　小年的胃口很好，高中的時候她們點外賣，小年一個人可以吃兩份牛肉面。所以也芝愛跟她吃飯，跟她吃飯是一種享受，小年什么都吃，什么都愛吃，幾乎沒什么不吃的。跟她吃飯是件開心事。

　　也芝挽著小年，絮絮叨叨地說起在大學發生的事。

　　也芝：“好奇怪，你說江城和鷺島好歹都是一個省的，為什么好多吃的我們沒有他們沒有呢？我就想吃個油餅，真的沒有，食堂也沒有，外面的早餐店也沒有。”

　　“鷺島沒有油餅？Wow。”

　　小年：“我們學校食堂還好吧？感覺吃得跟我們差得不是太多。”

　　也芝：“我認識了一個學長。最近在接觸中，”

　　“學長？好吧。wow！”小年想了想，“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男的，打游戲認識的，加了Q。最近他說要見面，我說算了，還是做網友，然后他就不聯系我了。”

　　“嗯，再看看呢。”

　　體育館過去是永輝超市，江城的大型超市不超過兩家。也芝小的時候每年買年貨時，爸媽都會帶她來體育館這邊的永輝超市。家里也沒車，三個人要么走三四十分鐘走過來，要么一起坐公交來，大包小包地拎回去，媽媽總會給她分配一點輕的活，比如拿著一行抽脂。沒記錯的話，永輝好像是江城唯一一個有上下兩層的超市。

　　順著體育館走下去，那條街很四通八達，向左可以去商業步行街，在那有機會見到自己從小到大的所有的非主流同學在不同的奶茶店咖啡店前面閑逛、抽煙、喝酒，打牌。

　　那里有一家燒烤店她高三時經常和小年一起在周六下午放學后繞路去吃。小年家里好像不太喜歡她在外吃晚飯，小年就會吃完這頓燒烤再回家吃一頓晚飯。

　　向右一直走走走，然后右拐經過市立醫院，再往前走走就快到也芝小時候的家了。

　　從市立醫院到前頭的路，她從初中起走了無數次。

　　“你不打算讓你爸媽知道錢這個事兒，是嗎？”

　　“嗯，暫時不打算。以后再看看吧。”

　　江城的房子一直洋溢著千禧年的夢核，也芝記得自己大概只有到爸爸腰那么高的時候，家里的長輩跟她說那時候江城叫小香港。

　　建筑的外墻都帶黃藍色的濾鏡。

　　這么多年都沒什么變化。

　　......

　　在家的日子過得飛快又漫長。

　　也是和傅生聊天的頻率都快變成了兩三天一次了。太久沒看見他，也芝都有點忘了傅生長什么樣了。心緒上，好像沒有剛開始那么在意他了。

　　那天也芝在跟雅雅聊天。

　　雅雅媽媽最近開了一家烤肉店，忙得何雅說她也就剛回家那一兩天她媽媽張口一個我寶我大閨女，過了三天她媽人影就瞅不著了。

　　何雅發來的日常好幾次都是跟她表妹兩個人在家里開一個電烤鍋，肉解凍了在里面用筷子扒拉扒拉，當飯吃。

　　何雅：“感覺最近天天醒來就是吃烤肉。你瞅我和谷一一的合照發哪張？”

　　也芝：“好羨慕，好喜歡烤肉。這張吧，好p這個角度看起來。”

　　何雅“我也覺得這張好修。”

　　何雅忽然在語音那頭笑得不行：“你知道我妹剛剛過來聽到我們兩個講話，我妹說誰啊？講話這么裝。我說不是，他們南方人就是那樣講話的。你最近跟學長有聯系嗎？”

　　“兩三天講一次話吧。”

　　大年初三，也芝在浴室洗臉的時候收到了傅生的微信，上一次講話是他說新年快樂。

　　傅生：“最近流感好像挺頻發的，你要戴好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