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大魏使臣的確要抵達(dá)姑臧了。
兩國聘問，本屬常事，何況公主誕下小公主，娘家怎么都要來人的。只是，誰都沒想到，拓跋月竟然早產(chǎn)兩月，以致于大魏那頭聞訊后才匆忙準(zhǔn)備贄禮，而后又因?yàn)榇笪号c柔然的戰(zhàn)事，而推遲了數(shù)日。
沿途驛站已傳來消息，大魏使臣將在四日后抵達(dá)。這一點(diǎn)，沮渠牧犍、拓跋月都很清楚。縱然如此，沮渠牧犍都沒能經(jīng)得住試探，難怪拓跋月一貫冷靜自持的人，都歇斯底里了。
拓跋月昂然而去，不留一絲情面。
閣中，沮渠牧犍的面色由鐵青轉(zhuǎn)為蒼白，嘴角緊抿，雙手緊握成拳，骨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他自是屈辱、憤怒，而兩位太妃也一時無話，禿發(fā)燕飛更是一陣長吁短嘆。
終于，禿發(fā)燕飛徐徐開口：“先把衣服穿好。”
說著，便拉了乞伏瓊?cè)A出閣。
緊繃的氣憤略微松弛了幾分，李敬芳笑了一聲，語帶促狹之意：“原來，大王畏妻啊！”
她上身不著寸縷，肌膚如凝脂一般，美艷不可方物。沮渠無諱也忍不住再摸了一把。但沮渠牧犍卻全無春意，憤然望向李敬芳：“你夠了啊！我都說不來的，你偏要我來！”
“喲，怪我？不是你跟我說，你那嬌妻要去如來寺的？現(xiàn)下倒怪起我來了？”
沮渠牧犍目光越過她，看向沮渠無諱，咬住唇：“你還好意思說，我要知道你這兒還有人，我就不來了！”
聞言，李敬芳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笑得花枝亂顫：“笑死人了，大王以前不也與嬪妃做過聯(lián)/床之戲，怎的到我這里就不行了？深宮寂寞，我就不能有一雙入幕之賓？”
沮渠牧犍拉下臉：“你如何得知？”
“我自是知道大王喜好此戲，”李敬芳把一縷發(fā)絲勾在手里，撓了撓他鼻端，“否則我豈會讓你上我這兒來？”
沮渠牧犍被撓得鼻癢，不覺打了個噴嚏，頓時只覺怒火也消去不少。
她又把手指刮在他喉上，音聲甜得發(fā)膩：“大王若是喜歡，記得再來。方才被那女人打擾，我還沒盡興呢。”
一席話，勾得沮渠牧犍一身燥熱，但他也知現(xiàn)下不可任性，便冷哼一聲：“沒有以后了。”
片刻后，沮渠牧犍穿好袍服往外走。出閣前掃了一眼眠床上的兩個人。她慵懶地倚在他懷里，而他像撫弄康國猧子一樣，揉搓著她的頭……
沮渠牧犍心中火大，拂袖而去。
到了外間，兩位太妃已然等候在此。沮渠牧犍微微抬首，闊步而去，仿佛理直氣壯。
乞伏瓊?cè)A看他一眼，嗔怪道：“旁的話也不多說了，大王出來怎么也不帶個隨扈？”
沮渠牧犍微微一怔：言下之意是，隨扈可為之放哨，不致被王后當(dāng)場抓個正著？
“這種事，帶這么多人作甚？”他回道。
這倒不全是實(shí)話，最重要的是，他很享受無人隨同時的恣意。蔣恕跟著他，只會讓他想到宮禁，和那永遠(yuǎn)都處置不完的國事。
乞伏瓊?cè)A尚未作聲，但禿發(fā)燕飛快被沮渠牧犍氣笑了：“這種事？哪種事？”
見他不答，她嘆了口氣：“不是阿母要托大，我把你帶到十歲上，一直教你端正做人。現(xiàn)如今，你……”
一語未畢，乞伏瓊?cè)A便皺著眉插話：“禿發(fā)太妃這話我可不愛聽了，你是想說，后來我把大王帶歪了？”
禿發(fā)燕飛擺擺手：“絕無此意。只是，今日實(shí)在難堪……”
“呵，不過是一點(diǎn)閨中之戲，有什么關(guān)系？”
禿發(fā)燕飛只覺喉頭被噎住：“可那人是……罷了！”
她本要與沮渠牧犍說些道理，被乞伏瓊?cè)A這么一攪，頓時也沒了心情。
目光投向數(shù)丈外的閨閣，看那二人沒有要起來的意思，禿發(fā)燕飛不禁腹誹：你的親兒子，和你的養(yǎng)子，做下這等茍且之事，你也不反省反省？只知一味護(hù)短。
她再看向德音殿的方向，幽幽道：“大王須明白一點(diǎn)。今日，我和乞伏太妃來此，是因?yàn)橥鹾髠髟挘f合歡殿中的康國猧子，生了一窩崽子。”
頓了頓，她又說：“大王且想，王后這不是故意把我們往這兒引么？你以為天不知地不知，殊不知，她早已有了成算。”
這話聽得沮渠牧犍悚然一驚：“她怎么知道？”
迅速在腦中回想了一遍，他也不知他何時露了破綻，真不知拓跋月是怎么看出來的……
不對！她不是去如來寺禮佛了么？
“好哇！她還說她去禮佛！”沮渠牧犍恍然大悟，激憤不已，“這是故意設(shè)套啊！”
“她設(shè)了套，大王就要往里鉆么？”禿發(fā)燕飛銀牙緊咬，怒其不爭。
沮渠牧犍默然不應(yīng)。
他也知此事不體面，故此盡量不讓人知道，可放縱的滋味令人食髓知味，他才忍不住一再沉淪。
其實(shí)，遣散后宮后，他也覺身邊冷清寂寞，但他尚能抵制其他女子的誘惑，獨(dú)獨(dú)她不能，她不只生著與李敬愛相似的眉眼，還極盡娛人之能事……
乞伏瓊?cè)A嘿然一笑：“我早說了，大魏這個公主不簡單。你們還不信？不過，她逮著這個事兒，意欲何為？”
“她方才說，魏國使臣，不日便要來了，太妃是沒聽見么？”禿發(fā)燕飛斜睨她一眼，又搖搖頭。
“那又如何？我還怕她不成！”沮渠牧犍氣極反笑，“大不了……”
禿發(fā)燕飛忙打斷他：“大王！”
沮渠牧犍忙收了聲，一臉頹喪不安。
“你別忘了，我們?yōu)楹我雅d平嫁過去？又為何要把武威娶過來！”
為何？
沮渠牧犍心里益發(fā)苦了。因?yàn)椋游鲊俏簢某紝伲匕蠣c一個不高興，便會興兵西征。河西國，也許就會成為下一個燕國、夏國……
當(dāng)然，他也不只是討好獻(xiàn)媚，對于拓跋燾他自有應(yīng)對之策。不過，這種事女子不足以謀，他沒必要與禿發(fā)燕飛說起。盡管，她是他心中真正敬重的長輩，沒有之一。
“大王，國之根本在于穩(wěn)，家之安寧在于和。一時的榮辱，比起千秋萬代之基業(yè)，孰輕孰重？去向王后誠心道個歉。她畢竟也是個識大體的，不會揪著這種事不放！”
禿發(fā)燕飛字字鏗鏘，沮渠牧犍心火也逐漸熄滅，不自禁點(diǎn)點(diǎn)頭。
他何嘗不知，忍一時之氣，方能成大事。
“至于你的寡嫂，”禿發(fā)燕飛按住額頭，只覺頭疼，“是放是留，大王自己斟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