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特意將父皇母后帶來?”蘇越發髻上的步搖微動,發出清脆的聲音。
顧朝生像是沒有想到她會這么快出來,將周身的修為收了起來,疏涼道:“我以為殿下您會開心?!?p> 蘇越并肩與他站著,這后山的每一處她這六年來都已經看過了,故而生出了幾分厭煩:“我做了一個夢。”
“什么夢?”
“你殺了我?!?p> “……”
“你覺得是夢嗎?”顧朝生沒有回答,蘇越卻沒有察覺似的,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逼問。
“換句話說,你會殺我嗎?”
“師父說,斬斷塵緣修行方可再無阻礙。”他低揚著眉,看向她,這一道聲音就像是玉落在地面,寒涼清脆。
她充耳不聞,依舊問道:“那你會殺了我嗎?”
系統冷冷的回復:“他會殺了你,長劍刺入你的胸膛,穿透你的心從你的后背傳出,你的呼吸漸漸消失,卻始終在迷惘他為什么會殺你?!?p> “但是沒有為什么,他就是要殺你,沒有人會在成仙這條路上猶豫,他也不會,別忘了,他是前途無量的顧朝生?!?p> “人心易變?!?p> 他斂眉垂眸間,似倒影著她的彎眸,卻又仿佛什么都沒有:“我終會成仙,但我望你能伴在我身側。”
“殿下,你對我,終究是有幾分不同的?!?p> 陷入了無邊的沉靜淡漠中。
蘇越定定的看著他,用陳述的語氣慢慢開口:“我不愿。”
修仙路途遙遠,將塵緣拋之于后,她不愿舍棄這些。
“我在此等了你六年,也算是全了你我的情意,從此以后,便不再叨擾,惟祝你仙途坦蕩?!碧K越紅唇微揚,風吹起二人的鬢發,短暫的纏繞在一起卻又迅速分開。
“這個道理我該在六年前就明白,卻愚鈍至此。我該回去了。”
可顧朝生始終沉靜的看著她,緩緩道:“師父說斬斷塵緣方可登上大道,但我不愿,于是這六年來每月都會有人來為難殿下,用靈力讓殿下認識到修仙的好處,可殿下始終都不為所動?!?p> “殿下,您說此六年是全了你我的情意,可你卻不曾知道,你在此堅持的每一刻,都讓我更堅定了讓你陪我的念頭?!?p> “什么斬斷情緣,我不信這些?!?p> “殿下,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如此就好。”
他漆黑的眼眸安靜的從她身上劃過。
多深情的話,更別提這是萬劍宗給予眾望的修煉天才——顧朝生。
可是蘇越卻只覺得諷刺,這一切仿佛再荒唐不過了,她笑得張揚:“顧朝生,你修仙莫不是將你腦子修壞了,聽不懂本宮說不愿意嗎?”
“本宮不愿便是不愿?!?p> “你能奈本宮何?”
眼前的這個人太陌生了。
他抬手撫摸上蘇越殷紅的唇角:“殿下,您以為他們走得掉嗎?”
他抬手一揮,本該回到大慶的她的父皇母后又站在了他們的不遠處。
她的父皇呈保護姿態站在她母后的身前,沉凝著眉目:“月兒,過來?!?p> “顧朝生,朕知道你如今是修仙之人,已經斬斷塵俗,那你現在又是在做什么?“
修仙之人不可隨意傷害凡人,這是約定俗成的,畢竟修者也是由凡人而成的。
他這是在警告顧朝生,定下的約定。
卻不想顧朝生連眼神都不曾給他一個,低眸看向蘇越:“你竟不信我至此?”
蘇越望著他,冷哼一聲:“難道不該嗎?”
她的屋中有兩張傳送符,是旁人給與她的,顧朝生將她父皇母后帶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了,于是用眼神示意了她的母后,轉身走出屋內來拖延時間。
大家都不是什么蠢人。
她父皇母后自知只是一介凡人,留在這里只會拖累她,也是斷然離開。
卻不想,還是離開不了。
他的音色很輕,很冷:“許是曾經我待殿下太過溫和,才讓殿下始終不愿回頭?!?p> “那今日,便由殿下親自斬斷情緣,與我一同修煉吧。”
他揚了揚手,被她放在屋內的劍一躍而出,到了他的手心。
雙手捧著劍身,他微低下身,呈給她。
像是再虔誠不過的模樣。
蘇越伸出手,將劍握在手中,冷聲問道:“若是本宮不愿又如何?”
“執迷不悟,是殿下逼我?!?p> 他說到此,嘴角竟輕輕的勾起一抹笑。
“你天賦奇然,身負宗派重任,得你師父悉心教導,身側不遑其余精彩絕艷的女修者,我一個不能修煉的凡人,哪里能得你如此算計?”她指尖從劍身拂過,話語意味不明。
“天上地下,唯有蘇越一人,而已?!?p> 他要的,只是蘇越。
而已。
萬劍宗的后山中是一片又一片的竹林,郁郁蔥蔥卻又荒蕪到無人踏入,那些不曾有人送食物來的日子里,她就是在這片竹林里挖竹筍為食,一日又一日。
上不得臺面的為難和責罵,不曾消磨她的一分愛意。
系統讓她見的那些,聽的那些,它說的那些,更不曾讓她動搖一分。
但此時她發現。
即便望向他深邃的眼眸,她也再難生出一分愛意。
許多年前那個站在夫子前為她說話的男孩到底是死在了以前。
于是她按住了劍柄,揚劍直向他的喉嚨,肆意大笑道:“顧朝生,若殺便殺罷。”
她選的路,從不后悔。
她要用他的命,來奠她的從前。
顧朝生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種力量,一種無與倫比的力量。
他頓了頓,身體往后一側,可劍尖卻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縷血痕,指尖觸上,疼痛微乎其微,但她卻能夠傷到他。
她,才該是,天生的修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