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來到，西伯利亞遠道而來的海鷗戀戀不舍地盤旋在海岸線上空，路邊綠化帶中的小草悄然發芽，中山公園的早櫻也含苞待放，大街上處處洋溢著春日的氣息。

　　接到學校繳納購房首付款的通知，宛如便第一時間給吳思遠打了電話，恰好他有幾天的探親假，于是便約好一起去辦理繳費手續。

　　吳思遠堅持房子算他買的，所以他去籌措首付款的整數部分，余下零頭讓宛如幫他湊一湊。考慮到山東男人的大男子主義，宛如欣然同意。

　　宛如把自己的工資卡交給了吳思遠，卡上有公司剛剛發下不久的年終獎，加上卡面余額，繳納房款的尾數足夠了。

　　繳款當天，宛如忙著去公司開部門例會，直到下午兩點左右才顧得上給吳思遠打電話，詢問繳款的進程。吳思遠在電話里支支吾吾，說是他籌措的資金還沒湊夠。

　　“還差多少？”宛如著急地問道。

　　“差不多八萬。”吳思遠小心翼翼地回答。

　　“八萬？”宛如驚訝地張大了眼睛，“首款款一共才十六萬多，你不是說負責整數部分嗎？”

　　“宛如，你別著急，我再想想辦法，不是截止到下午四點才結束繳費嘛。”

　　“下午四點，還有不到兩個小時，萬一你籌措地資金不到怎么辦？房子就不要了嗎？”宛如明顯有些生氣。

　　按照購房合同的約定，款項繳納不及時視為買方自動放棄購房資格，定金不退。吳思遠之前沒有及時跟宛如說自己籌措資金的事情，只告訴她整數部分由他負責，余下的先由宛如墊上，算是借宛如的。

　　“今天是繳款的最后一天，下午四點前不去辦理繳費手續，房子也就不用買了，你現在才告訴我資金還差那么大一截，就不能早點兒說嗎？”宛如氣急敗壞地吼道。

　　“算了，這個房子你也不用那么逞能，我找我姐先借一借，今天先把款交上再說吧。”宛如做事一向比較直接，遇到困難總是先想到解決方案，不會原地打轉浪費時間。

　　很快，宛如的三姐就把錢轉了過來，宛如通知吳思遠趕緊去銀行提現繳費。

　　臨近下班時間，宛如提前去大學門口接吳思遠，一看到背著斜挎書包的吳思遠走來，宛如心里的怨氣瞬間消失云散。

　　“我同事交完房子首付渾身上下就剩200多塊錢，我比他們還幸運，賬戶上還能剩下幾千塊錢的零花錢。”宛如接過吳思遠遞來的繳費收據和銀行卡片，興奮地說道。

　　“宛如，告訴你個時兒，我錢沒湊夠，把你卡上的錢基本上都取光了。”吳思遠輕聲說完低下了頭。

　　“取光了？你不是說還差八萬嗎？我讓我姐給轉過來了八萬，還不夠嗎？”

　　看著吳思遠通紅的臉，宛如心里一下子涼了。

　　“卡上給我剩了多少？”

　　“88.18元。”

　　“什么？你......”宛如氣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哥哥，你錢不夠怎么不早說？我后天要去BJ出差，你剩這么點兒錢我票都買不了，還怎么出差？”宛如氣得臉通紅。

　　“都是我不好，沒提前通知你。”吳思遠顯然知道自己做的過分了。

　　“88.18，你倒是挺講究的，數字很吉利，可是你好歹跟我提前說一聲。”宛如頭嗡嗡地。

　　回去路上，宛如一句話也不說，心里很不是滋味兒。她不在乎吳思遠給不給她拿錢買房，但是在乎他對自己的態度。即便沒有他，房子也一樣會買，只不過她輕信了吳思遠的承諾，也過于相信他在買房這件事上面的能力。

　　春日的風吹過宛如濕潤的臉頰，她強忍著淚水，不想讓自己因為一次繳費的事情就放棄對未來的追求。

　　吳思遠和宛如并排走著，幾次想牽她的手，都被宛如故意甩開了。他知道自己傷害到了宛如，如果提前把答應她的首付款準備到位，不至于臨近繳費尾聲的時候還讓她找自己的姐姐去借錢。

　　宛如默不作聲地走著，她心里很委屈，委屈自己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房款是吳思遠首先提出的分配方案，結果他食言了，不僅僅沒有按照約定把資金籌措到位，甚至還沒有打一聲招呼私自做決定把自己的賬戶取得干干凈凈。

　　走到宛如租住的房子樓下，宛如止住了腳步，對吳思遠冷冷地說了一句：

　　“我很難過，不是因為你沒有把錢湊齊，也不是因為你沒有兌現自己之之前的諾言，而是感覺你沒有尊重我，錢不夠可以提前跟我說，我們一起想辦法，不至于臨到最后才去找我姐借錢，還有你不應該自作主張把我賬戶上的錢取得只剩那么一點兒，至少跟我打聲招呼哪怕說一句也算！”

　　“宛如，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你千萬別生氣，下次不會這樣了。”吳思遠趕緊安慰著宛如。

　　“下次？下次繳款你還負責整數，我還負責零頭嗎？”宛如忍不住問道。

　　“不用，下次繳款我提前準備，我能湊多少就湊多少，不夠你再幫我補齊。”

　　“吳思遠，這樣的話，房子算你買還是算我買？”

　　“我們一起買。”

　　宛如知道吳思遠的家境不太好，經濟上一直比較困難，雖然現在他畢業去了部隊，但工資收入很微薄。之前年前回老家探親，看他身上錢不多，宛如還特意取了三千讓他帶上，回老家準備些年貨。去年吳思遠的發小結婚，隨份子也是宛如自掏腰包替他包了一個大紅包。戀愛期間，宛如從來不讓吳思遠給自己買貴重的禮物，擔心他在經濟上有什么負擔。

　　有人說，衡量一個男人是否深愛一個女人，要看他舍不舍得為這個女人花錢。宛如對這種理論總是嗤之以鼻，在她看來，一個男人身價千萬，卻只拿出萬分之一花在女人身上，遠不如身價過百的窮小子百分百給自己投入。宛如接受的家庭教育從來不用金錢來評判一個人，自己的父母雖然不太贊同她和吳思遠交往，但也不是因為他家境窮困，更多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女兒異地相戀又分居兩地，日后生活上會受到委屈。

　　經過一次繳款的經歷，宛如漸漸意識到倆人在現實生活中面臨的問題。房子雖然買在了青島，宛如工作也在青島，可是吳思遠人在部隊，每年休假也是有數的日子。宛如不敢想象結婚之后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如果吳思遠一直在部隊，兩個人就要兩地分居，戀愛倒是無所謂，打打電話寫寫信都可以緩解相思之苦。可是成家之后怎么辦？難道要繼續柏拉圖式的戀愛嗎？未來有了孩子又該如何？難道要宛如一個人拉扯著孩子在地方？工作怎么辦？

　　越來越多的現實問題浮出水面，宛如不敢去想，每次電話里問吳思遠未來的打算，都是含糊其辭。

　　宛如的心累了，這種不疼不癢的戀愛漸漸失去了營養，變得索然無味......